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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 棍 节 快 乐

光棍节的那一天,文昱躺进了病房。

那一天的下午,在洒满阳光的小镇上,文昱骑着衰老的“宝马”飞驰。都是因为那个美丽的身影,让他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那时,秋风突起,银杏叶落,漫天纷飞如同黄蝶乱舞,她飘过,清风掠起她的秀发,露出甜甜的笑脸。落叶,秀发,微笑,这令人沉醉的秋。那衰老的“宝马”热情的奔向一辆在街道上掉头的小车。他拥抱了她,并轻吻了她的胸部,然后,那见色忘友的家伙将文昱抛下。文昱滑向路边的一根电杆电杆外是一个坎,想必那坎是很不高兴的拉,因为电杆拦截了她的贵客,不能让她蓬荜生辉了。

因为沉醉,没有恐惧,因为沉醉,没有痛苦。躺在地上,风清云淡,天高地阔,这令人沉醉的秋。文昱沉醉得不想立刻起来,他应该清醒一下,先看看骨头有没有断裂。

事实上文昱应该是清醒的,因为他知道他出了小小的车祸,他的脚有些麻木,没有痛,只有异常的冷,想必这个秋天的寒冷比以往来的更早,更猛烈些。破皮处,开始外浸着污血。文昱也知道他错了,他实在是不该那么沉醉的去看那路过的美女。虽然,她或许比他老婆要漂亮一点点,又或许比他老婆举止温柔一点点,但他还是不应该那么集中注意去看她。所以文昱掏出了手机,打给他老婆。当然,他老婆是应该生气的,为什么要看那个美丽的姑娘呢,在三百米外就有她可看,而且几分钟前文昱就看过她美丽的鸭蛋形脸蛋,美丽的卷发,大大的眼睛,微微跷起的嘴唇,修长的手,修长的腿,光辉而经典的背影。她忙着,文昱知道。文昱走的时候就知道。可她以为文昱不知道,她告诉文昱她忙着。该怎么办呢?茫然,毕竟车祸并不常发生。

小车的主人是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他下车了,抱着一只长着洁白卷毛的小狗。他笑得很和蔼,像庙里的弥勒佛。文昱也笑了,因为文昱觉得笑总比其他的表情要好看一些。

“幸好有这电杆,要不你我就得有大麻烦了。”他说。

“是呀。”文昱认同他的说法。在这路边坐着怎么也比坐在那坎下的乱石堆上舒服。

当然这时已经围上来许多看热闹的人。那美丽的姑娘却不见了,也许只能期待着某一天可再相见。人们注视着文昱紫青色的脸,地上的血迹。

“没事吧?”弥勒佛问。

“也许没事,我得多坐一会儿!”文昱说,因为他真的感觉很累,很累,累得想闭上眼睛困上一觉。

“还好有这电杆!”有人说。

是的,文昱实在是应该感谢电杆兄的救命之恩。可当时,文昱竟然忘了哪怕是给他说声谢谢。现在,在写这些文字的时候,请用允许给电杆兄郑重的道声谢谢。

早先,文昱父亲有一个朋友,一个会算命的瘸子。瘸子给文昱算过命。

少年坎坷多不顺,犹如春月潜于云,三十六九方逢贵,大器晚成事业兴。

特嘱咐:十二,三岁防恶病,二十七,八防足患,四十七,八防小人。忌娶桃花女为妻。

文昱的父亲,母亲,岳父,岳母和孩子们跑来病房的时候。弥勒佛安顿了文昱后走了。他很忙。其实,大家都很忙,文昱特别害怕的就是大家都忙得发起脾气来,然后上火,再然后就在病房里争吵起来。文昱想那弥勒佛应该不是逃逸了,要不他不会留个电话号码。

“没事的,”文昱说,“你们都回去吧!”

病房的另一张床上的那个男人,大约四十多岁。是在工地上将脚摔伤的,他的脚比文昱的脚还要胖一些。因为有他做伴,文昱想这住院期间不会寂寞。

那男人的妻子是下午六点多来的,那女人给他带来了炕洋芋(我真的不知道怎么用书面语表达这种食物)。他们请文昱一起吃。那女人很瘦,很矮,穿着朴素大方。微笑像春风,说话像空谷里的落泉。文昱看到她想到一个曾经的工友。

八年前的冬天,北方太冷,文昱随大雁南迁。他进了一家鞋厂,被分到整理组。那个组负责给鞋底涂漆,大多数是女工。大家坐在流水线旁,左手执着鞋底,右手夹着几只涂漆的毛笔,然后画笔飞舞。文昱的工作是在鞋底涂漆前给鞋底涂上中干油——大概是含甲醛类物质的液体。除了气味难闻外什么都好。

在一小车鞋底涂完,新的鞋底没有运来时,还可以休息十多分钟,还可以用涂漆的毛笔在操作台上练习书法,心情好时也可以唱唱歌。

流水线上,有一个老乡,她叫小萍,和她讲话就自然了,不用说很憋口的普通话。况且,她比文昱也大不了多少,小家碧玉那种类型。很爱笑,一笑就露出甜甜的酒窝,声音特甜。

“没事来帮我涂漆。”她在文昱空闲时叫他。

其实这样文昱可以在她身旁略坐坐,让脚休息一下。因为他是整天,或是整夜站着工作的。

小萍的身上有种淡淡的香气,文昱挤在她的身边感觉很温馨。

“家里应该下雪了吧!”文昱说。

小萍的眼中闪现出小女孩般的欣喜。文昱喜欢她那种纯真的眼神。

然后他们回忆着彼此大同小异的童年。那些与雪有关的故事。然后就沉浸在着回忆的幸福中。

或许,那时他们不知道,他们都或多或少的想家了。他们在那工厂没有日夜的工作着,其实与那个城市的繁华隔离。他们只是一群不知道疲倦的,勤劳的蚂蚁,机械的重复着单调的动作。所以他们觉得童年的生活更丰富多彩。

文昱在她身边坐着,很少超过十分钟,但他们却是讲了很多的话。

有一次,小萍问文昱未来有何打算时,文昱说他会回去种树,养鸡,放羊。她也就乐了。

文昱说,他要将那山野和田地上全种上桃树,然后将桃林围起来喂养小鸡,小羊。动物会帮他除去杂草,它们的排泄物又可以做桃树的肥料。上半年卖桃,下半年卖羊。一年四季卖鸡蛋。

小萍笑的很开心,她大概是想到了美丽的桃花,还有那些可爱的羔羊。

“应该还建个大鱼塘,放羊的时候顺便钓钓鱼!”她说得流水线上的人都笑了。

邻床的那个男人吃完土豆,从床头拿了烟盒,抽了支烟,然后用打火机点燃,他舒舒服服的吸了一口,吐出一缕青烟,飘下天花板。

“你在输液呀,还抽烟。”他妻子说。

“又没有其他疾病。”男人的意思是抽烟对脚伤没有妨碍。

“又不是你一个人在这病房。”他老婆虽然很小声,但文昱还是听见了。

“没事,没事,你抽就是。”文昱说。

其实在他老婆没有来时,那男人就给文昱递过烟,文昱不抽烟,他就自个儿抽着。

那男人很不好意思,又抽了一口,然后掐灭了烟头。扔进了垃圾筒里。

“真的没有事的,其实我以前也是抽烟的,只是后来咽喉不舒服给戒了!”文昱说。

……

“你还是回去睡吧!”男的说。“这被子太窄了。”

“我抱一床被子来就是了。”女的说。

女的出去了一个多小时,然后抱来了一床棉被。

“你要是夜里要上厕所叫一声就是了!”男的说。那女的也叫文昱别客气。

虽说人家好意,但文昱觉得让人家老婆扶自己去上厕所还是有些尴尬。所以文昱不喝水,在晚上九点,他老爸扶他上完厕所后,他决定在第二天早晨再上厕所。

文昱的老婆是十一点左右打来电话。

“还好吧?”文昱的老婆问道。

“没事的。”文昱说。

“想吃什么?我明天晚上做给你吃。”他老婆说。

“不用了,下午,我让妈煮了粥给我。”文昱说。

“我有点累!”他老婆说。

“那你早些睡吧!”文昱说。

文昱挂了电话,看到手机上有条短信,打开短信,上面写到:虽然老师不是光棍,但仍然祝老师光棍节快乐。

那是一个毕业的学生发来的。

文昱想起那天是光棍节来。真没有想到,这学生,居然发这么一条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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