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次次走进高招考场,又一次次败下阵来,一上考场要么手忙脚乱,脑子一片空白,把已经掌握的知识忘得一干二净;要么面对考题全然陌生,好像压根就没有学过;要么就是忘记了带答题用具,两眼干瞪着别的考生在“唰唰”作响地答题……
但说实话,从上学开始我学习就很用功,小学时期每次考试,语文、数学几乎都是“双百分”。上初中时,班主任恰好是一位品识皆优的“老三界”中的“老高三”,因他常为“文革”耽误了自己上大学的前程而懊丧痛心,在课堂上与其说他经常把批判“学而优则仕”、“上大学吃大馍”、“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话语挂在口头,不如说他是在暗暗教导自己的学生还是要好好学习,迟早知识于公于私、于人于己会管用。受这位老师的影响,我读初中、高中仍很发奋,暗下一条心:此生不上大学,誓不罢休。
高中毕业,正赶上推荐上大学的年代,被推荐的对象必须在农村接受“再教育”两年。等待机会的期间,我当了民办教师,还坚持复习高中课程,以应对将来可能被推荐后的文化测试。而现实是,村里三五年还分不到一个推荐上大学的指标,踏进大学校门的可能性太小了,于是我走进了军营,但仍然把高中课本带到了部队,仍然在做着大学梦。
实际上,到部队就意味着大学梦的破灭,但学到的知识却派上了用场。我从事的测绘工作,不光靠简单的数量、度量知识就可以完成的,时不时还要用上函数、对数等较深的数学知识。有时业余时间出期刊、办板报,写发言稿、讲话稿、经验总结等,也都得心应手。十年寒窗苦读以及以后的不间断学习课本、课外知识,虽然没有换来实现大学梦的结果,却在人生道路上有了另外的收获,服役两年就在同期入伍的战友中被第一个提干。
与此同时,没上大学的遗憾一直潜存心间,仍梦寐以求能够走进大学校门。80年代初期,云南大学开展自学考试,也成了我弥补心理缺憾的机会,便毅然报名参加了。我学习还颇为认真,每周4次、12小时的辅导课对我来说都是雷打不动,十多门课程的课本被我翻阅成了“烂面叶”,每页都被我勾画得密密麻麻,听课、复习笔记摞在一起两手是拢不过来的。当时每门课程考试也相当严格,我却都是一次过关。3年的学习时间,收获的不仅仅是一张毕业证,更重要的是确实学到了不少新的知识。哲学专业课程的系统学习,对于以后帮助我正确看待世界、看待事物、看待人生,帮助我分析、思考、解决人生、工作难题,都大有益处。对于其中的大学语文、形式逻辑等课程的学习,不仅是一个得到知识的过程,还是一个享受快乐的过程。记得考试大学语文,有一道10分分值的考题,让解释“形散而神不散”。课本里没学过现成答案,辅导老师也没讲过,难倒了不少考生,而我运用平时所学知识从散文的写作特点回答了此题,得了满分,我很是沾沾自喜了一阵子。
课堂里、课堂外的学习还都能够下功夫,完全源于我久揣不散的大学梦想,学有所获又标定了、修正着我的人生方向。书记、指导员、教导员……一路走来,借着学习的风,扬着学习的帆,乘着大学梦的船,还算顺当,还算舒心,还算充实,最终竟也成了教育行政部门的主官。
自学考试又毕竟不是全日制大学,所取得的毕业证很多时候被打折扣,一次组织部门在考虑后备干部人选时也想起了我是“云南大学哲学系”毕业,但当一看毕业证时,人家犯难了。我能够自知之明,同时也促使我继续怀揣正规大学之梦。由于工作关系,与学校接触多了,与老师接触多了,与学生、考生接触多了,大学梦还在心底深深地做着。我又一次次走进高招考场,不过仍然是在梦中,仍然是一次次败阵的结局。然而有一次却很特别,面对考卷,我喜出望外,喜形于色,马上有一种胸有成竹的感觉,所有的考题我居然全会做。正当我津津有味地作答时,监考老师一把将我的考卷抽走:“多大年纪了,还考什么大学?”我在彻底失望中醒来。
作为曾经的一位教育工作者,我的心情的确沉重过,因为不少大学生还在社会上闲散着,有些学校又有了新“读书无用论”的思想,但我的大学梦还肯定会做下去,尽管我已经年过五十,尽管我最终不可能走进正规的大学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