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上茶!”不好意思,一给你写信总免不了要和你开一个同样的玩笑,就像以前和你聊天说话一样,只怪你的父母给你取了一个这样的名字。你离开的这些日子,每当夜晚来临,总是难以入眠,总会想起你在的情形。“小二,上茶!”为了让你能稍微安静一会,你父亲总是这样喝你,让你去给他倒茶,当你去端他的茶杯时却发现杯里的茶水还是满的,发现被戏弄,你嘴唇一撅,转过身,比先前唱得更响亮了,舞也跳得更猖獗了,灿烂的笑容、摇曳的长发、鲜红的头绳和临风飘逸的裙子,看去就像山顶上临风摇曳的映山红一样赏心悦目,一样的耀眼。“小小的一片云呀,慢慢地飘过来,请你歇歇脚呀,看那山花开……”完全不理会旁人的吆喝,当周围的人都看着你一个人尽情表演时,你却站在那儿,不跳了,等人们反映过来时,你早已拉着我的手,带着咯咯的笑声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小时候,你总是在父母面前又唱又跳,闹得大人心烦,“吵死啦,没事干就砍柴去!”于是我们就带上柴刀一起上山。我们都知道,所谓的砍柴不过是换个地方玩而已,父母从不指望我们的柴火做饭。一到山上,看着满山的映山红,我们一起欢悦,面对垂手可得的映山红,你并不喜欢,你总是要我去采那山顶上高处的映山红,摘下一朵戴在你头上。面对地上丰硕的劳动果实,和着鸟儿与溪水的节奏,你又是唱又是跳的,我成了唯一的观众。我采下一朵,摘去花芯,对着你耳边,“喷!耳聋放铳!”(虽然不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我们都很高兴、非常开心,本想吓你一下,你好像每次都知道我的心思,总是转过你的笑脸,“风哥,我要”,然后张着小嘴等着我把手里的花儿往你嘴里送。直到临近中午,随便砍个拳头般大小的树,去了枝丫,扛回去交差了事。分手时,你总是笑着对我说:“风哥,吃了中饭后,我去你家叫你。”
想起我们一起的日子,真的很美,就像远处山上的映山红一样,耀眼、夺目,脸上时刻充满着灿烂的笑容。去折映山红戴在你头上;到草丛里摘草莓给你吃;到小溪流里抓蚂鱼或到田垦边抓小蝌蚪,放在瓶子里,装上水,拿来给你玩;丰收时节,折上一节稻草,做成小笛子,吹奏上一曲不知名的曲子,看你临风起舞……到处都是我们快乐的内容。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而今我们都已经长大。我现在要比爸妈高出一个头,而你已是婷婷玉立,映山红花开。关于男女之情,我并不是不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开始觉得有点怕,说不出来的那种,我怕我一旦说出来,你就会从此不理我了。直到那晚,我终于明白,其实你心里想的和我一样。
那晚,月亮又大又圆,把村里一带照得银白一片,田野里的青蛙和草丛里的虫子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里,不停地叫唤,此起彼伏,整个山村显得特别宁静。晚饭过后,像往常一样,我带着你来到我家山坡上的那个小土堆坐下,你靠着我,把头搭在我肩上。是啊,你只有在这个时候是最安静的了,像只温顺的兔子,而且也不许我说话,说是一起听“山村交响曲”。不过我怀疑你倒底有没有听哦?因为有很多次,你都是在我怀里睡着了,我拿衣服给你盖上你都不知道哦。我当然比你要多听一点,因为我没睡着,不过还是和你一样,都没听懂,嘿嘿。那晚你没睡,远远还可以听到来你家玩的那些小伙子传来的声音。“你家小二呢?又跑掉啦。”“小二小二,快出来给哥们上茶!”“一个姑娘家深更半夜的,到处瞎跑什么呀。你这个做爸爸的,怎能不管……”“小小的一片云呀,慢慢地飘过来,请你歇歇脚呀,看那山花开……”“哈哈哈哈……”你并不理会他们,依旧抓着我的手,也不说话。
“小二,他们在叫你跳舞哩。”我怕你又睡着了。“我以后再也不给他们跳舞了。”“为什么?”“嗯——先不告诉你。”我感觉得到你话里带有一丝激动和抑制不住的紧张。我被你搞闷了,不知道为什么。你放开我的手,搭在我左肩上,轻轻地抚摸我的肩膀:“风哥哥,以后我只给你一个人跳,好不好。”“嗯、好。”我受宠若惊,什么也说不出来,紧紧地抱着你,你我的心跳说明了一切。那是幸福的夜晚!不过你后来还是在我怀里睡着了,我趁着你睡着的时候,偷偷吻了你,当时你的心跳也很快,不知道是先前心跳的延续,还是你故意装着不知。
都说爱一个人很难,我理解这话,但不大相信,就像我和你。爱你,真的很容易。你就像映山红,不知不觉地潜入我的生活,潜入我的心底,成了我的全部,当我细数身心,发现那里全都是你,无处不在。相思或许难熬,但也一样甜美。虽然现在你远处他乡,我却从未曾离开过你,你也从未离开过我。每当夜幕降临,我会感觉到你来唤我,牵着你的手,坐在我家山坡的那个小土堆上,土堆上有两个你我留下的屁股的印子,左边大的那个是我的,右边小的那个是你的。虽然你不在身边,坐在土堆上,我依然感觉到你的存在。有时你会拣颗小石子朝叽叽喳喳叫的草丛里丢,哗,果然不叫了,我问你干嘛?你说:它打扰我睡觉了。夜里,我可没有辗转反侧哦。躲在床上,想着你和我,可以是山坡上,可以是田野里,也可以是草丛中,你在那里为我翩翩起舞,歌声甜美而空旷……我枕着甜蜜和幸福入睡。每日晨起,我都习惯了先到你家,用你留给我的钥匙打开你的房间,窗台前的相框里,是你和我甜蜜的瞬间。和以前一样,我来打扫房间,你坐在台前梳理你乌黑垂长的秀发。当然,时间不能太长,不然我妈要叫我吃饭了,嘿嘿。打扫客厅时,我都会在你父母亲面前为您祈祷,老人家的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远在他乡的你顺利、平安!
好了,不说这些事情了。不然你又要闷一整天了。我可不要看到你闷闷不乐的样子,那样子可不是很好看哦。工作忙吗?一定很累吧,记住要休息,注意身体,我还要看你跳舞呢。再过一段时间,我可能也要来你那儿,毕业在家,反正也没什么事。再说我对考公务员没什么兴趣,父母亲戚都是世代修地球,没有希望的啦。我把你托付的事委托给我妈了,她一定会做到的,保证你家是干干净净。好了,就说到这儿吧。
另附映山红一朵,记得把她戴上哦:)
你的:风哥哥
小二简介:小二原名红红,父母老来得凤。母亲是归国华侨,积极投身于四化,后来被打成资本主义间谍,许多人多方想法子,最终还是活活整死在牛棚里,肚里的红红得以幸免;父亲是老革命,对看不惯的事总要据理力争,后来因为变成了资本主义的“情报站”而被批斗下台,经多方营救,算是拣回了一条命,但从此不问世事,红红也因为父母的因素,被剥夺了原有的名字,从此改名小二。父亲为家庭生计和小二的学业,六十多岁了还去林场装卸,一次林场木头塌翻,被木头压在了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