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雾记
一
刚和母亲讲完电话,心里分外舒畅,虽然之前也曾和母亲有过电话,大都是十几分钟,今天这则电话却接近一个小时,所说话语不过是平常家事,繁事琐事,稀松平常,于我来说却是格外温暖。
回家的念头愈加涌动,如野草般狂长,心里也想起来了往日时光,心潮更加不可自抑。无奈日子仍旧需要煎熬,时光仍旧需要等待,覆盖我身的寸寸光阴还得逐渐流逝。
二
这些日子我的精神价值观念好似又回到了高中时代,但是我心里明白我已经远远不同于高中那个几乎盲目不自知的我,这正好也应证了认识是螺旋式上升的哲理,我以往日之精神反观这人生,察觉出另外一种更为高深的趣味。
这趣味几经周折才终于如落叶归根一般回到了我心底,回到了我的心间。我知道那是二十多年来时光在我的身体里锻造的结果,无论我试图如何以外物来压制它,它始终不曾熄灭,而是默默生长,直到有一天我终于认清楚而回过头来,它仍旧是一种虔诚的方式在迎接我的回头。
年青时代里曾经看过许多书,那时候的存于脑海里的责任意识强烈,再加上我无比强烈的自尊心使我万万不能甘心于人后,所以也是处于一种被动地选择了很多书,全部是传统经典书目,对于除其任何以外的书未曾有半分沾染。其实我是在害怕,怕那些不入主流的书将我带入鸿沟,而且我甚为高傲,不想流和与同辈,于是我心里意气逐渐增长,狂狂傲态展露无疑,莫名的有种声音在回荡:我可是很高尚的人,我才不会看这些书呢!我看的都是经典书目!
睥睨天下,豪气冲天,震荡九州。大概这些词语可以概括我当时的大而博的心态,有鲁迅钱钟书李敖之傲气硬气,又有沈从文巴金之温暖,再加上马尔克斯莫言之荒诞魔幻,久而久之,在这些文化的熏陶下,我不知不觉就将某些东西融入到骨子里,甚至我自己都没发现它根植得如此之深,难以撼动。
不过唯一不足便是我的眼界远远没有洞开,只在意气之上契合相甚,因而对待世界往往显得捉襟见肘。这也是我青年时代最彰显可爱却又显得可笑之处了吧。于现在回想起来倒觉得显得个中性情。
后来进入到大学校园,各方面的文化冲击接踵而至,人和事的滋扰常常使身形秽乱,行思迷足,而况我本是败北之人,于前途上更觉心寒,眼观校园,只觉凄凉,只觉这里不是我想要来的地方。
刚开始只是人云亦云,不知道如何将自己安置于这个世间,人情事理都觉得惶惑不堪,而且寝室内拥挤无度,人影嘈杂,我的心质仍旧停留于高中,内心里保存的还是那副狂狂态的模样,对于人际洞察往往拙劣不堪,也曾为深入底质,只知表面展现,却无法堪见背后如何作弄。
迷茫这个词也还没有如此清晰地浮现于水面,虽然它一直存在。
后来,我像是疯了一般地极其地想要赚钱,就是简单地靠写作。
是的,就是写作。
看过了唐家三少,看过了郭敬明,看过了中国作家富豪榜,内心受到极大刺激,觉得天不怜见,为何于我没有这等的福禄与荣祉,享有如此莫大荣光以助我早日实现伊甸园之梦?
大二时期花了半年的功夫写了两部小说,约有五十万字,结而无果。我是生硬地将那些小说码字码出来的,没有任何的思考,只是尽快尽力地写完,然后看点击量,然后渴望着早日一朝成名,出人头地。
也不知晓小说的写法,也不知道投稿网站的合适渠道,罔顾地乱投稿,无果想来也是必然的。
万事开头难。
这五个字说起来简单却在实践中是那么地难以明白。母亲也曾对我说凡事要慢慢来,否则过于急切反而弄巧成拙。当时的我听了只是觉得不可理解,我认为这也是人的上进心的一种表现,而我并没有将时间花费在如何提高我的写作能力上,一味的只是乞求上帝会在某日慈心大发,赐予我一栋漂亮的房子。
痴人说梦的念头终究是不能够的。
很多事情只要突破了第一步,那么后来的就简直是易如反掌,囊中取物。
可是那高高的,遥遥的第一步像是蜀天一般,任凭望断了脖颈,任凭挥洒了汗水,可惜好似都无法看见光明。
自我思考写作始起,也有多份投稿,没有一份被录用,失望沮丧乃是家常便饭,我只觉得我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然后再加以改正便可,可是我最近对我的根本思想理念都有了一种怀疑。
我,适合写作吗?
写作,真的适合我吗?
是不是该走别的路?
时日虽艰,但心中意念坚定,况现世生活云淡风轻,衣食无忧,所以也未曾有过任何弃舍的想法,只是为什么觉得还是看不到前路,哪怕熹微的光明也无法勘测?
是从根本上我的道路选择出了问题还是我的坚持不够长久?
周遭同学大都是为了前途而奋进,或考研或修双学位,或家里有关系背景,然而我则是一项也没有,且对于这些不感兴趣的功利之事也只是避而远之,于我消瘦的灵魂上不过只是雪上加霜而已,徒增苦痛。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如果人只是为了肉体的欢愉而将亲身精力置于功利之事上,那岂不是徒徒浪费了这半辈子的时光?
但若是真性情所依赖之事于现世之中毫无光彩,而生存本已是困窘,如此又觉得丢失了颜面与自尊,失去了骄傲的资本,虽不及伤彻性命,却也是郁郁寡欢。想着梵高死后的盛名,再想到他有生之年潦倒的窘境,也是人生最华丽的讽刺。
这般纠缠之事,如行走于混沌的太空,前后左右都是迷途,而无任何一缝隙处有光亮,困顿其中,不知如何作计。
三
生存。
只是生存。但是如果只是生存,大可不必活在文明社会中,变成为一个原始人,过着狩猎采集的日子。
我曾经无数遍地设想过这样的生活。
纯黑的夜空,夜星璀璨,没有半点烟尘,洁净透明,完整而富有生命力,于远处的苍茫看不到任何的光亮,大地与天空似乎被黑暗女神仔细地缝合起来了,水乳交融,契合完美,彰显着圣洁,彰显着纯朴,是大自然最原始的杰作。
而在现代都市里永远都看不到完整的夜空,每逢日落西山之后,万家灯火齐亮,目光所涉及处全是刺眼的光亮,且机器产生的灰尘已经扩散到天空,将夜空蒙上看一层厚厚的灰,仿佛在眼睛上长了一层厚厚的眼翳,看到了是一片朦胧,于心上堆积了厚厚灰尘,堵在胸腔,更觉难受。
我所渴望的只是儿时简单的一个梦想而已,而我的这些梦想已经远远逝去了。
逝去了。
家乡里的山水已经不再,土路消失得无影无踪,全部都是钢筋混凝土的建筑,生硬呆板。家家户户只是将家门紧锁,而不是像以前一样随时敞开大家坐在一起聊天,讲闲话。
我儿时美好记忆的乡村已经在强大的城市的逼仄下变得日益颓败,不断地缩小他的面积,不断地被割裂,不断地被砍戮,最后永远没有了自己。
这即将要逝去的我的黑色的土地。我想要用生命来捍卫你,即便在这轰烈的战场上我被马革裹尸,四分五裂,我仍旧要执意地亲吻你,我的充满泥土气味的黑色土地!
寻乡。我不想无家可归。
莫言曾经说过,他就是喜欢山东高密县的粗壮生猛的大高粱,那是他家乡的高粱,吃过红高粱的人的粪便粗壮,带有最原始的气息,那便是生命的活力。
生命的活力。
那是他祖祖代代流下来蕴含了无数热血与悲壮情感的高粱之地,那是他在祖辈一遍又一遍的叙述中而翻涌起来的一幅壮丽的山河图,那是他由心而生发自肺腑而写出来的关于那片深沉壮阔土地的最高赞颂诗歌。
本心。归根。炙热却简单,简单而热烈。
无奈我人单力薄,仅以我的热情奉之以上,仅为飨食。
四
作结。
虽现实坎坷,然人生不过而已,生活仍旧需要前行。可珍的热情,大自然倾心的眼和伊甸园的梦,永远沉淀并且愈加深处的回忆。
还得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