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愈之后的桃园
“哎呀,你不知道呀,那一出门,天是蓝的,路开阔呀”。她兴奋的对同事感叹。久病初愈的人,大抵如是。
心静如我者,亦是如此,只有三天时间,不会友,不会客,关电话在家,要么读书,或者站桩,电视新闻及文史节目也可浏览;要活动了,就做顿可口的饭给家人,捣鼓些卫生,修剪个花草。因为想到机关里面的热闹及是非,所谓相识朋友者,多的是司空见惯的饮酒吹牛,不着边际,又遇到无理取闹者,反添了麻烦。如此较之家中,确凿是清净。
是啊,是清净。这种清净,如果可以久些,便成为一种态度,一种致远般的宁静之态。以此态去值班的路上,只有不到五点半的暮春时节,柳絮尚在,和风缕缕,穿行在周末的街头,赏景的归客仿佛游兴不减,西湖公园放舟,东南西北;游园蓝天飞鸢,子丑寅某。
从公园中出来一对老人,携手站在路边,等候车流人溪的空间,宁静的穿过。老妪略矮,老翁发须皆苍,神色中不能够,一瞥可见当年的风采,一瞬间难觅曾有的名誉功劳,却也觅寻不到勾头猥琐倾轧丑陋的些许遗迹。只有一群少年,十四五岁的模样,男男女女,或立或蹲,嬉笑打骂,那烦琐劳作的父母若见此境,让我无由忧心。可怜的孩子,无辜的家人,是宁静着,还是并不无辜因其失责?
更有街头的略大些的青年,据说都是早早辍学,或高中或初中,不知是车行里的打工仔,还是家人无奈而纵容者,骑了一种短粗而闪着一圈霓虹的改装摩托;尤为自大的是,喇叭怪异,车声如乡间的土造三轮,“咚咚、嘀嘀嘀”,招摇过街,处处皆是,炫耀追风,是那对老人的孙辈吗?
思考到这些,黄昏的光辉,正一样的在城市的西边,渐渐的收敛,晚风习习,略去燥意吧。也有宁静的少年,怕打着篮球,在少人的单位院子里,不断地纵放身形。那早晨常闻,傍晚又鸣的鸟叫,从院子内的那树荫之间传来,反添了神秘和好奇,好奇以至于宁静。
接班之后,机关里已经少人的声响,只有我烧水的大方型电炉里的开关,不时“啪”的一响,在幽暗的走廊里回音。放好书包,收好书桌,打扫卫生,略开窗棂,给同事发出短信:“我已接班,请放心。另,晚上想写点东西,也带了晚餐,不用轮换吃饭,你不用来了,其它我会应付好的。一会儿我会关上电话,有特殊情况,请打值班电话。”
之后,我又给妻子说了值班的电话。因为我知道,当我一瞥街头的宁静与喧嚣之时,我心依然安详;我也知道,去之繁闹的明日的机关工作,还有十几个小时的空间。十几个小时,一个人待在安静的地方,可以写写画画,阅读新闻,尤其是准备了一本终于邂逅的学者自传。如此纵饮一夜早想了的、储存了的宁静和自由,那桃源与平和宁静。
下午看书的时候,读到汉代周勃经过一段生死周折的一句感叹:“只知王侯将相的威武,却哪里又会知道一小小狱吏的尊贵呢?”想到那些繁杂倾轧、争锋夺利、尽爽淫威的世道,又哪里知道一夜晚、一陋室、一背身的安逸、安静与可贵可求呢?
但是,还有疑问是,当我的女同事大病后出院,方知生和健康的美好而赞许的时候,那种经验及其永悟知而厉行的能力,是否在回到原来的碎屑生活中,弥久日常又回复嫉妒、窥视、争执甚至捣乱的重重机关中,是否还具备那种超脱的能力?
此时,漫漫的晚风,在我打开的窗棂间,扬起蓝色的灰脏的窗帘,正在一起一伏的飘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