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静好,相知相依,一起相伴到生命结束的最后一个黄昏,看最后一抹晚霞,那该是怎样的一种境界,怎样的幸福?
爷爷奶奶都是上世纪三十年代的人,算起来今年已经有八十多岁了。满头稀疏蓬乱的银发,额头上挂满了一道道深深的皱纹,凹陷的双眼有些浑浊,走起路来也非常吃力,这一切一切都在无声地向时间证明着,这一路,他们在一起风风雨雨的数十载里,经历了太多的忧伤欢乐,太多的酸甜苦辣。
爷爷奶奶有三个女儿,三个儿子,都很孝顺,如今也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他们住在儿子们家里,三个月一个循环。女儿们每个月都会在固定的某天一起来看望他们,每次来都带着一大堆好吃的好喝的,虽说很多他们现在都吃不了喝不了,但他们心里面开心。在很多人眼里,他们是很享福的,和那些可怜的老人们相比,他们又是幸福的。
爷爷奶奶一直生活在农村,在这里寄托了太多的感情。前些年,女儿们想把他们接到城里住上一段日子,可他们不愿意。他们舍不得农村里的家,那里的粮食,那里的人,他们已经习惯了农村的那种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无忧无虑,平平淡淡,安安静静,也只有在那里,他们才能享受到心中的那份宁静,踏踏实实安享晚年。
爷爷喜欢抽烟,但他一直抽的都是他自己卷的烟,烟叶是自己从别人那里弄来的,纸是用我用过的废旧纸张。奶奶这几年眼睛不好,看东西越来越模糊,有时候从身边走过一个人都意识不到,记忆也已经不行了,现在在她的脑海里只有爷爷一个人,甚至自己的儿子和女儿都记不得了。于是就天天就跟在爷爷的身后,拉着爷爷的胳膊,寸步不离,爷爷到哪儿,她就到哪儿。虽然有时候会听到背后有人说三道四,但是他们却一点都不在乎。
爷爷奶奶现在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一起在村子里面转悠,从早上到日落,从春天到冬天,带着那个有些年头的小型唱戏机,快乐地重复着熟悉的腔调,百听不厌。偶尔也还会到村外的河流边,田垄上去看看那些小麦,玉米和花生,还有那些他们年轻时候种下的柿子树,如今那些树已经粗到他俩都抱不住了,但到每年秋收的季节,他们还是会来树下尝一口自己的柿子。
晴天,阴天,清晨,黄昏,他们几乎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情,一日三餐,餐餐不少,少了油腻,多了清淡。饭后就一起到村头的石头堆旁,和那些熟悉的小老头儿小老太太坐在一起,不说太多的话,多是听其他人在讲那些年轻时候的事情,偶尔会插上两句,也会回头看看村边公路上飞驰而过的汽车和经过的路人。然后,就会在大家都散去的时候,步履蹒跚地回到家里睡觉,一觉到天亮。
他们已经离我记忆中的爷爷奶奶越来越远了,但却始终是我的爷爷奶奶。如果到了哪一天,奶奶再也走不动路了,但是爷爷还想出去转悠,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做。如果哪一天,爷爷也不记得他的儿女,记不得他们一起种下过得柿子树,记不得村头的那些小老头儿和小老太太,甚至会记不得村子里熟悉的小路通向何处和回家的方向,他也不可能再带着奶奶出去转悠,一起出去看每天的日出日落,尝尝那些柿子。到那个时候,他们也许只能坐在椅子上或者床上,呆呆地望着不远处的天空和小鸟,大树和青草,然后安安静静地看着时间在流淌,什么都不用去想,不过那样的他们也是幸福的。
我们谁都会在时间的飞逝中慢慢变老,年轻的浮躁到年老时的沧桑,不管途中遇到过什么,失去过什么,最重要的就是只要有一个真心愿意陪伴你的人,陪你一起走过生命旅程的每分每秒,哪怕最后自己的世界里中只剩下那个人,平平淡淡的也是幸福,所以,不管将来爷爷奶奶如何,至少此刻我觉得爷爷奶奶也是幸福的,因为他们做到了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