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个标题,源于两个故事,一个书上的,一个生活中的。
徐小费,艾伟《游戏房》中的主人公,一个15岁的男孩,内向沉默,曾经老实乖巧,还勇敢地救起一落水者。然而,进入青春期后,他迷恋上了杀人游戏,参与打架斗殴,杀死打了父亲的债主,最后父亲为了挽救他的性命,留下自己杀人的纸条,上吊自尽。
一个老实乖巧的孩子为什么会一步步滑向罪恶的深渊?归根结蒂,我觉得还是青春期无法摆脱的孤独。在家里,徐小费是孤独的。母亲嫌弃父亲窝囊透顶,离家出走,扔下他不管,还扔下一堆赌债;父亲在僻巷修自行车,忙于生计,也忙于应付债主,父子间无暇沟通交流,再说徐小费压根也不想向这个他看不起的人倾诉。在学校,徐小费也是孤独的。贫穷残缺的家庭让他深感自卑,他显得不太合群,总是独来独往,打断戏子两根肋骨,警察镣铐捉拿,后又暴打学校门卫,严重事件频频发生,班主任竟一点都不知,可以说,在学校徐小费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对社会,徐小费同样感到孤独。堂哥努力念书,考上大学,可毕业两年仍找不到工作,成了赖在家里的废物,债主像苍蝇一样缠着父亲,身边的事情让他觉得“这世界就是这么不讲理”,而读书又无用,他意识到“这世道不能这样混”,但他又不知道前进的方向,内心茫然孤独。当四面八方的孤独如潮水般涌来时,他挣扎着试图摆脱,于是,杀人游戏成为他宣泄苦闷的途径,带给他征服世界的快感;竭力讨好黑老大王勃,就是想建立友谊,找回自信,可不通人性的王勃对他始终冷淡,他彻底陷入孤独的包围圈,惨剧也就发生了。杀人后,即使在睡梦中,徐小费也竭力想摆脱孤独,他梦见自己伏在母亲怀里痛哭,梦见王勃对他十分友好,他找到了组织,他始终想找一个能够倾诉的伴儿。
生活中类似的悲剧也在上演。2012年4月,湖南12岁少年肖豪,大休从寄宿学校回到寄养的姑姑家上网,杀死姑姑和她的两个孩子,后若无其事地换下衣服,拿走姑姑的手机和2000元现金。肖豪,一个曾经成绩优异,爱好画画下棋的乖学生,为什么制造出这样骇人一幕?我认为还是孤独。母亲重新嫁人,父亲长年在广州打工,和徐小费一样,他得不到父母的关爱,又在同学那儿找不到友谊,为了摆脱孤独,一样上网,一样打架,最后一样走上不归之路。
十二三岁,十五六岁,这两个年龄段是青春萌动最突出的时期,进入青春期的孩子都会尝到孤独的滋味。孤独对于奔波劳碌的成年人,更多的是外在的寂静,它可以让躁动的心灵趋向平静,让人审视深思,这份孤独有时是难得的享受。而青春期的孩子,他们的孤独更多的来自内心与外界的激烈冲突,它让孩子们平静的面孔后藏一颗躁动的心,这颗心却还脆弱,他们需要排遣孤独,所以,他们言行叛逆。适量的孤独能够丰富想象情感,促进心智成熟,然而,当孩子落入孤独的掌控之后,郁积在心,易患抑郁症,爆发出来,行为就出格。因此,我们不得不警惕青春期的孤独。
有些父母认为孩子都上中学了,吃喝拉撒,不用大人操心,交给学校,自己就可以在外放心赚钱;有些父母把孩子带到世界上后,却因婚姻不和而冷落孩子,忘记自己应尽的职责;还有些父母恨不得把孩子拴在身上,总舍不得放手。作为父母,若不能把握好爱的尺度,孩子就会出问题。青春期的孩子一方面渴望独立,一心想挣脱父母的怀抱,另一方面他们又常常感到孤独迷茫,想要获得他人的倾听指点,但又不愿在父母面前不加掩饰地袒露心声。这时,父母就应察言观色,蹲下身子,和孩子聊一些他们感兴趣的话题,旁敲侧击,了解他们内心真实的想法,或者采用写信的方式,互诉衷肠。作家龙应台担任台湾文化局长时,曾因工作不能和在德国的儿子呆在一起,儿子正处青春期,当她意识到母子间存在隔阂后,通过两地书,她改变了儿子的冷漠孤僻,让儿子健康快乐成长。
帮助孩子走出孤独,学校也责无旁贷。重点中学的学生从小成绩优异,在关注中长大的他们,往往自信阳光,志向远大,再加上学校心理咨询工作到位,相对普通中学的学生来说,他们受孤独的困扰少一些。而在普通中学,尤其是高中,绝大部分学生基础差,对学习不感兴趣,而学校仍拿升学指挥棒要求他们学习考试,考试学习,作息时间雷打不动,从早上六点干到晚上十点,课程排得满满当当,双休还要关起来补课,家校联合,“强按牛头喝水”,在大家都上高中的现实面前,对读书极为厌倦的学生也只能忍受孤独的煎熬。既然现状如此,学校为什么不能转变一下观念?多开展一些集体活动,唱歌,跳舞,打球,辩论,朗读,影视欣赏,植物栽培,手工制作等,在活动中帮他们找到同伴,找到友谊,找到自信,日子的充实也会冲淡内心的孤独,毕竟孩子的成人比成才更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