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将一身鳞光,以溺水的方式,渡你。”在一个网友的诗里读到这个句子时,是在九月,窗外月色正好。我的心一下掉进了月的湖泊,月光碎了。无数的碎片,闪着往事的鳞光,将我,渡进岁月的深处。
岁月的深处,月亮并不孤独。她听过奶奶唱的童谣,陪我们在麦草垛子里捉过迷藏,也协助我们偷过邻家的甘蔗和红薯。记忆中的童年如此清贫,清贫得只有一地月光。
朴素的青春,插上梦想的翅膀,夜空就流转出绮丽与深邃。那个四月,我和胭脂分在一个山村实习,月下漫步成了我们最浪漫的功课。我们看着月亮阴晴不定的脸,交换着彼此或圆或缺的心事。空气中迷漫着菜花的香气,以及我们莫名的惆怅。那时侯我们都爱为赋新词强说愁,等到以后,当我们尝尽愁滋味时,却也自然学会了为消愁郁而赋词。于是,拿起月色织布,胭脂和我都织就了一些足可取暖的诗篇。
月上柳梢时,约我的人来了。那时候,月是一杯酒,与心爱的人一起曲水流觞,连晚风都起醉意。我们顺着河堤走,一直地走,以为就这样,可以走完我们的一生。等到花开彼岸,木移他山,当初的同心圆,都背离了轨道,与往事干杯时,就只能邀月,再对影抒情了。
婚期定在中秋,许花好月圆之愿。婚后的日子,却既无花的芬芳,也无月的浪漫。为柴米折腰的岁月,我们关注的只是足下的泥土。月是一支忧伤的笛,吹散了流光,吹皱了一池平静的忧伤。就这样任汹涌的月光,一寸寸碾过疼痛的心口。月亮,却被疼痛滋养得肥硕而苍白,像我们日渐富足而贫瘠的心。
终于能枕着月光和书香入梦时,青丝已经泛雪。晨钟与暮鼓一样惊心,更不堪那月,像一面镜子,无处不在,追着赶着要照出人的末路来。能躲到哪里去呢?除了渐深的暮色,除了已经麻木的伤口。
有些话,注定没有听众;有些人,注定只能深藏;有些月光,注定只能破碎。月光碎片,可以用来写诗,可以用来下酒,就是不要,再弯腰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