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而忧
一个人的忧乐观最能反映出他的志向追求和境界高低。
江南三大名楼作为一种有趣的文化景观,在这个方面为我们提供了三份十分鲜明的对比材料。
岳阳楼上高悬着范仲淹的《岳阳楼记》,他千百年来一直向人们展示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忧乐观,而且认为不管自己的地位如何变化都要坚持这种忧乐观,自己位高权重时要把老百姓记在心头(“处庙堂之高则忧其民”),而自己无职无权时也要为社稷着想(“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可见,他真是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宠辱皆忘”;他真是没有乐的时侯,“进亦忧,退亦忧”;他真是心忧天下,心想百姓。因此,他和他的忧乐观被千年传颂,也会永世不朽。
滕王阁的《滕王阁序》是一位少年才子的即兴之作,满纸良辰美景,佳词丽句的描写,满腹机遇难逢,怀才不遇的感慨,或者干脆就是牢骚。不可否定,这位才子有着一腔报国的热情,但苦于无路请缨,因此感到落寞、惆怅,悲叹“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发泄出一种不满而又无可奈何的情绪。这位算得上是才华横溢的王勃就这样纠缠在个人不得志的苦恼中不能自拔,与范仲淹比起来就显得有点小家子气了。
黄鹤楼上也有崔灏题诗在上头:“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一位晓有名气的诗人面对一幅如画的风景写了一首文笔优美的诗,把一种乡愁悠然地表露出来,读过之后的确让人感到酸酸的,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然而,仰望辽阔苍穹,面对大江东去,乡愁与国忧,一己之身与天下大众,孰大孰小?孰轻孰重?
然而,我最近却发现一位高官临近退休时所担心的是退下来后烟酒没有着落。因为他日均要喝掉一斤酒(一定要好酒)、抽掉不止一包烟(当然是好烟),粗略地算一下,光烟酒每月需耗费四千元。在位之时位高权重,自然不愁没人孝敬,下来之后无职无权了,要自己掏钱哪买得起?于是忧心忡忡,郁郁寡欢。幸有一位恰巧已掌了实权的年轻旧部在和他酣饮之后醉眼朦胧地卷着发硬的舌头许诺日后一定确保他的烟酒供给(天晓得能不能兑现),这位高官才立即转忧为喜,又乐不可支起来。
呜呼,何喜之有?
我心更忧!
2001年1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