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里,老家曾活跃着一类富有爱心,多情,喜做善事,为他人成婚穿针引线的人物,人们习惯称之媒婆。
乡村的媒婆要有一张会说的嘴。比如说“ 大女婿知道疼”,所以“ 要吃还是大鲤鱼,要寻还是大女婿”;有的说“媳妇大会过日子”,因而“女大一,不是妻”;“女大三,抱金砖,过得日子触着天”。但太大了也不好,说是“女大四,没意思”。还有的说,男女如是同岁,生日要相隔一百天才是好姻缘。这些都是旧话,现代人虽也考虑年龄般配的因素,但注重的是感情。
可能是地方戏把媒婆丑化的缘故,一提及媒婆给人们留下的印象到不佳。随便拉出一个媒婆,那薄薄的嘴巴都能口吐莲花,巧舌如簧,这是媒婆成其为媒婆的先决条件。乡野撒落的不少谚语是来讥讽媒婆的:如“媒人口.无量斗”,“十个媒人九个说”,“无说不成媒”等。总之,在以前的三百六十行中,媒婆是很重要的一行。在很多婚礼上,媒婆不仅要接受新婚夫妇的礼拜,还要奉为座上宾被好酒好菜来招待,直到新婚夫妇生儿育女后,还多攀认干亲,都说明媒人的地位和身份。
媒婆走家串户的身影,走到哪里,哪里的夜晚便春情萌动。有事没事的时候,媒婆开始游走在村庄的大街小巷,游逛的路径基本定位在一些子女到了谈婚论嫁的家庭。抽烟的接过主家的将军烟,不抽烟的接过主家的金猴茶。东一樃头,西一棒槌地与主家闲拉呱。把谈话的气氛推向高潮时,趁主家在兴头上,便讨去子女的生辰八字,然后随意的数着挨家挨户的门鼻子一路走来,就收集他们的近亲远戚的底细,以备后用。于是乎十邻八村,哪个村落,哪户人家,多大年龄,家有人丁几口,为人如何,谁家闺女没出嫁,谁家儿子没有娶,在媒婆的心里都记有一本明细账。都说媒婆胸怀邱壑,一点也不过分。
乡村的媒婆心里有一架永不生锈的天平,龙配龙,凤配凤,媒婆都拿捏的准准的,直刀切黄瓜弯刀切西瓜,条件相差太悬殊的,媒婆决不会动这样的脑筋,她也懒得去白费工夫。尽管现在乡下的年轻人南上北下出门挣岁月的居多,连自己的父母都难摸着辫梢,可媒婆却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之能耐,将一对对相距千里的孤男寡女撮合成幸福的一对。
当媒婆在有意或无意间,与要提亲的家长走个顶对个时,他们都自然而然地收拢了脚步,东扯谷子西扯芝麻地拉起家常,顺口说出提新的目的,把双方的情况一五一十地抖出来,当家长的脸色灿然如菊时,抛出一句“婚姻是小孩子的事,看看他们相中了,我们做家长的能说什么啊”时,下一步就约定见面的时间。
现在村里的青年男女外出务工的居多,这样,村庄里也丧失他们正常交往的活动空间,年轻人像蒲公英一样星散在都市里,他们也不具备建立恋爱关系的条件。所以,男女青年的婚姻选择很大程度上需要家长和媒人操心。平时由父母张罗,在媒婆的介绍下,经过一番计较、权衡,双方觉得条件差不多时,就把外出的儿女召回家来,相互看一下。
过年的时候,外出的年轻人都回到家来,介绍婚姻、相看对象的就特别多。以前按风俗正月里不说媒,正月里说媒死媒人,年前年后的倒成了说媒的旺季。
相亲一般由媒婆根据男女双方的时间来安排的,地点大多数定在姑娘家。姑娘家除了自己的家庭成员,再叫上邻居给长长眼。日上竿头了,来相亲的小伙子打扮的净净爽爽的在媒婆的牵引下进了姑娘家的门槛。小伙子今天肯定慷慨大方,在村口见了男人主动让烟,见了女人和孩子会殷勤地掏出糖块相赠。姑娘的家长像主考官似的,随口问小伙几个大路边上的问题,其实,这些问题早在媒婆嘴里了解的滚瓜烂熟。过了家长这一关,接下来就与姑娘接触一下。假如在家长那一关卡了壳,与姑娘的见面就删繁就简了。也有开明的家长还是让小伙子与姑娘见面的,也好给媒婆和男方一个面子,日后再找个冠冕的理由推死这门亲事。
中意不中意还要再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定下婚姻到结婚前,逢年过节,男方不仅给姑娘家送厚重的礼物不说,还要把姑娘接请到家,吃饭、给钱、买新衣服。一年三次,五月端午,八月十五,春节前,在这接请中,双方增进了解,或者关系更深入,或者竟破裂了也是拿不准的事。
假如男女双方都很中意,相处的空隙没出现波澜,谈恋爱也不可能来个马拉松,交往个一年半载就到了谈婚论嫁的时间了。在男女结婚之前,避免男女两家直接闹冲突,亲家一般不会直接会面,而是由媒婆当传话筒,及时准确传达双方意愿。从定婚的日期、时辰到聘金多少,订几桌宴席与此相关的嫁妆等琐事,从提亲到迎亲,媒人婆是每次都少不了的角色。反反复复奔波于男女两家,周旋撮合,传递意见,直到征得双方满意后达成协议。
吃水不忘打井人,同样结婚也不能忘媒婆。举办完婚礼后,男女双方都要送一些礼物表示感谢,礼物只是一个象征,不见得值钱,就是代表一点心意。但有时这些礼物也是好吃难消化的。两口子同在一个锅里吃饭,难免盆碰到勺,大碗绞了小碗的琐事发生。很多人婚后,一遇到焦头烂额的家庭琐事,无一例外地骂过媒婆,似乎一切都是媒婆惹的祸,但媒婆毕竟设计撮合了不计其数的稳固家庭,每一桩婚姻让她牵挂了很多年头。
偶尔,我会回到老家乡村探亲访友,村里的年轻人都外出进城务工去了,留下来的大都是老年人,以及留守儿童了,因此,看见日渐稀少的媒婆,他们无事可做,无获可收,我不知道应该感到高兴,还是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