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逆着人流走,那种巨大的、与人不同的方向带来的孤单足已让自己窒息。喜欢迎着风走,那风是逆向的,也是气势的,却不会给人压力,仿佛早已相识的友人,在街头偶遇时一个暖暖的拥抱。迎风走,轻闭着眼睛,那是舍不得让幸福从目光里流逝啊!
轻闭着眼睛,迎风走,眼中依然有世界的影像,清的山,绿的水,长长的铁轨,粉薄的晚霞,遥遥远方……轻闭着眼睛,让我在风里,怀念我的一路走来。
儿时天真,不明白旅行的意义,只知道,春来秋去,花开花落,就是生命和生活。想知道,山的那边是什么;想知道,沿着铁轨一直走,我终会驻足在何方;想知道,我目送的那片白云,会在哪儿停下、落雨;想知道,世界,到底有多少种色彩。那时我所不知道的是,有一颗小小的种子在我的生命力萌发,它的名字叫走向远方,走不同的路,看多样的景,识百态的人,感悟千姿的生命。
父母在,不远游。老师如是教导我们,做一个孝顺的孩子,因为父母的思念,所以不能选择去太远的地方。我确也不曾去过遥远的地方。撒哈拉的荒野与炙热之美,我是在书中领略的;阿拉斯加的惊魂与冷酷之美,常常是在影视作品里;珠穆朗玛的壮阔与惊险之美,也只是人们口口相传,直到我耳畔、身边。我不曾远游,只曾单个人,或是与友人一起,用一天或几天的时间,离开自己日夜生活的圈子,去到一个陌生的、美丽的地方,停留。
找准目的地,为自己策划了详细路线,我在一个宁静的早晨,乘着公交,穿越一个城市,从城南去到城北,只为邂逅一座山的美。密密的松林,曲折的路径,阳光在林间跳跃。遇见和我一样独自登山的女孩,我们相视而笑。遇见穿着相同T恤的一家三口,汗津津而笑容不减。遇见暮年夫妻,互相搀扶着,却又活力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过如此吧。夜晚,归来,依然一个人。我在空当的公交车里,望窗外繁华,世界美丽而我双目清明,我有幸,一路看来,从朝霞,到夜幕。霓虹在夜晚喧嚣,我分不清人流在怎样肆意流淌、又朝着何方,我只是轻闭双眼,小心装着我见过的美。任风,迎面吹。
在一个周末,我和好友轻装出发。刚上大学的我们,对这个陌生的城很好奇,我们渴望了解,渴望被了解。带着青春人独有的果敢,我们在城市里转悠。那一天,我们仅凭着公交路牌,探索着,发现着。站在江边,看过往的船只,细数岁月悠悠。仰望佛塔,层层遮目,想象着,《西游记》里的唐僧,穿着僧衣,挥着扫帚,一层层石阶,一间间阁楼,扫净千百年尘埃,显露埋藏在历史里的清晰脉络。眼前的佛塔,是那被扫净的经殿吗,还是穿越千万年来到我们眼前的沧桑故事?在古老的巷子里,青苔石板,斑驳墙壁,千曲百转,尽头是什么,一条开阔的马路,一方小小的池塘,还是本就没有尽头?我们探索着,期待着。常常看那次出游留下的照片,每一个地方都写满回忆。每一个画面,都让我们更进一步地了解这个古老的城市。若是那古老的墙壁有一天说话了,定也会用苍老而深沉地声音说:我还记得你,你来过,笑过。
偶然一天翻书,《论语》,很古老而睿智的书,看到那一句“父母在,不远游”,后面居然紧跟一句“游必有方”,啊,居然是这样。这是什么意思呢?是说,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去哪儿都要告诉父母,还是,如果你有具体方向、遥远梦想,就可以义无反顾?想来,本意并不重要了,一句话,在不同的空间和空间,始终熠熠着,该是知足的了,至少,在历史的旅程中,它不曾被忘。
想起阿来的《尘埃落定》,想起一个傻子和一段历史的故事。真正智者会沉在自己的深远思想里而与尘世烟火格格不入,像个愚者,笑一笑而了千百愁,叹一叹而忘万种怨。因为不曾记得,所以不用忘记。在土司与汉人母亲身边长大的傻子有一天离开了家,开始了自己的旅行。试着走很远的路,试着体验不同的人生,试着用不同的思想处事,试着经营自己的生命。傻子最终成功了。原来,最难猜透的心思是没有心思,最难对付的算计是不曾算计。走过千山万水,才有资格说这儿最美,就像,尝遍世间饮品,才有资格说白水最甘。
有一天,我会去旅行,远处的情,近处的景,我愿一一品尝。
每一天,我都在旅行,幸福的甜,悲伤的苦,我愿一一拾起。
世界若是荒谬的,我心会是荒芜的。行走着,欣赏着,思考着,眺望着,即使世界是喧嚣的,我心也是宁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