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港湾里的枪声
清剿祝捷大会结束以后,紫贝县两大派的对立和斗争宣告结束,全县的局势开始恢复正常。但是联总派【革委会】还在全县范围内继续抓人打人,闹得人心惶惶。
井系旗派“匪首”潘先杨、王诚树被打死以后,在东郊地区的清剿军事行动基本结束,但在建华山大队里还驻扎着大量的武装民兵,因为还有一些井系旗派红农会的骨干分子没有抓获。8月4日,从广州发来电报,说建华山大队渔业队两艘机船从广州返航,船上还有一批井系旗派人员【建华山大队绝大部分渔民加入红农会】没有归案,据说船上还有武器,引起了清剿指挥部的重视,一声令下,大批民兵立马赶往烟堆港,埋伏在木麻黄树林里,等待着机船的到来。
下午,两艘机船徐徐开进港湾,停泊在岸边。一阵枪声响起,沙滩上布满了武装人员,一支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着渔船,吓得船上的人员【也有联总派】魂飞胆破,坐立不安。一名民兵指挥员对着船上大喊:“船上的人听着,现在命令你们马上下来,接受检查!”
船长黄大俊【东郊红农会头头、县革委会委员】举着双手第一个从船上下来,立即被押往大队部,他曾参加过解围紫贝岭的武斗,联总派要找他算账。船上其他的红农会骨干分子也给扣押了起来。
东郊中学学生黄某某【东中井岗山】对着船上哭泣:“我的白鸽呢?我的白鸽不见了!”一个民兵往他身上打了一枪把,恐吓道:“你还要白鸽呢?我看你连命都保不住了!”说着也把他带走了。
在大队部里,还关押着大批井系旗派红农会的被俘人员。供销社的几间仓库里,已经人满为患,各地还不断地往这里送人。为了解决这些被押人员的安置问题,一些要犯立即被送到县城里关押。联总派还把一些被他们认为是“重犯”的人送往大队办公楼的楼顶上关押,这些人在楼顶上日晒雨淋,受尽折磨,惨不堪言。在晚上,联总派民兵还经常把一些人带往外面“审讯”,随意“加工”,其哀号之声不绝于耳,令人毛骨涑然。建华山大队党总支前书记符某某【东郊公社红农会头头】被打得路都走不了,只能靠我的堂哥背着他出来大小便。
有一天,我到大队供销社买东西,刚走到大队部门口,就看见有一辆汽车停在那里,周围有一大群人在看热闹,我也赶快地挤进到人群中去。
在大队办公室门口,一位联总派头头模样的人拿着一张纸,正在起劲地读着名单:“王义平、黄某某-------快出来!上车!”
原来又有一批要犯送往县城关押。
王义平从大队办公室大楼楼顶上走下来【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被抓了】,一大群紫中联委的学生已经围住了楼梯口,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刚跨出楼梯,学生们立即冲上前去,对他一阵拳打脚踢。一个学生拿着一条武装带往他脸上猛抽了一下,他的脸颊马上出现了一条大大的血痕,鲜血顺着脸额直往下淌,染红了他的衣服。一位联总派头头赶快出来制止:“不要乱打人!出了事你们要负责!”联委学生们怀恨而去。王义平用手捂着伤口,慢慢地向汽车走去。一个联总派民兵见状,连忙找出几张纸,帮着他把脸上的血迹擦干净。义平一言不发,眼睛里噙着泪水,上车去了。
黄某某同学住处距离较远,听到点他的名字的时候,急忙赶来,他穿着一双木履,“咯吱咯吱”的走着,速度很慢,当他靠近汽车时,车上已经站满了人。一个联总派民兵往他身上打了一枪把:“慢吞吞的,你找死啊!”便把他架上了汽车。
看到他俩的遭遇,我的心中涌起一阵悲凉:他们干的“坏事”并不比我多,可是受的苦却比我多得多。由此看来,我的运气确实比他们好,但愿上帝永远保佑我!
可是,神话也被打破了。
又有一天,我在大队供销社旁边,竟碰上了一个“仇人”------紫中联委的林某某同学。说是“仇人”,其实是夸大其词。在紫中第一次大武斗时,他带人抄军训团的家,我和同学们赶他走,他赖着不动,我们只得把他架往楼下,扔在九里香树丛中,当时我们并没有打他的意思,只是彼此之间发生了一些肌体冲突,而且不止是我一个人。此事过后我早已忘掉了,可他却怀恨在心:“你是黄某某,我记住你!回学校再找你算账!”
于是,我的心情又沉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