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春日第一缕晖光倾洒在素雪漫山的郊野之上时,麦子便已做好了向着天空靠近的准备——它对自己说,一定要茁壮成长,直到结出那金灿灿沉甸甸的麦穗,来回报万物予之的抚养。
于是积雪融化。”
这段文字,写于我初三毕业的时候,两天前不经意间翻到,一时兴起对它稍稍作了修改。说来也巧,改后不多时,一位许久未见的好友打来电话,两人叙旧畅聊,便谈及此话的来历。
初三年纪,是我们极为狂妄放纵的一段时间,四个人,一字排开,跨步前行,黑色大衣迎风猎猎而响。那时一份赤诚的情谊就这么凝结在我们的心中。四人的学习成绩大有不同,于是快毕业的时候,四人里最有带头范儿却也对读书最不感兴趣的那一位对我们说:“以后你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呢就在外面努力拼拼,先为你们拼出一份发展的基础和空间来。等到以后大学了现在的班长肯定会举办什么同学会的,那个时候我就学出车来然后开着自己买的车提着自己的身份带着你们去,倍有面子。”
我们为他鼓舞送行,而比较对文学感兴趣的我,在这样一份蓝图被他描摹而出时有感而发写下了那段文字。他还说,6年太短,未来的他要登上更高的阶梯。
数年来,我们成长了许多经历了许多,也拥抱过辉煌也被荆棘所伤,彼此的联系渐渐少去,但依旧在心中深深驻扎着最初的情谊。相比之下,那位在外打拼的好友比我们经历了数倍不止的痛苦,生计,进步,人情世故……他一步步走过来,也一步步跌倒。高中毕业之前我们仍有几次见面,只是他看起来都不见得如人心意,他说,很苦。但是他一直坚持着,为了能把那张对我们来说足够证明为自己为友情努力奋斗的蓝图变成现实。可我也知道,他逐渐地灰暗了。于是又许久不见。
终于,在和好友的交谈中我听到了他的消息——他离开了一直拼搏的城市,去到了其母亲所在的内蒙古。予我们留言:有缘再会。
只霎时间多出了不少唏嘘嗟叹。关于这份情谊的感叹我在另外的文章里已有所言,而现在我想写下的,是他的选择带给我的思绪。
他选择不再坚持当初的理想,退出了自我的追逐,或因外境,或因家庭,或因痛苦,或因前途渺茫……我想我是断然没有经历过他这般风霜的苦痛,但是该能有几分感受。故而当晚我一个人走在夜幕的道路上,也想起自己的曾经。
早在初二的时候,我已经开始了一番对自己未来写作道路的小小“规划”,想要写小说发表,有了成绩以后再做什么写什么,但由于各方面原因,第一步尚还未迈全便只留下了几百上千页泛黄的纸稿;高二了,开始有些样子地文学写作,追求文学,我也非常热血一腔地说好大学要报中文系专业,然而家人朋友都告诉我学此类专业毕业了出路太少,无奈了解思考过后,已把中文系排开在志愿规划之外;高三,自我感觉应该再寻一些路径以提升自己的境界而不只是读书,然后在繁忙学业之余托友人指导欲图购买一个网址作为小说散文等文章发表点先由自己作文开始以致推广,甚至在校内校外也招揽了几位同好,打算一同贡献力量并于不断努力后将网站发扬出外,然而勾画的征途只是刚刚起步,就已失去了继续下去的资格……
那些时候,我厌恶每一个让我觉得疲惫的生活日常,再加上长久以来身上的暗伤跗骨之蛆般难以消散,一个个噩梦会在晚间接踵而至,借以夜的厚重压抑吞没我的感官,蚕食我的坚决——人会因而渐渐迷惘。这或许就是那位兄弟最后灰暗地远走的一部分原因吧。之后,我花了一大段去恢复去振作去重新开始,新的方向带有新的晖光投落下来,终于照亮了我新的路途。
起先我素是认为皆由失败与伤痕放纵了数次的颓废,直到不断在一次次破灭里前进,点点累积每分每秒的感受,才算发现这般迷惘颓废大多来自的,是失败失去过后的无从前行,是自我的放任和迷失。来自自我无力的颓废迷惘,会淹没一颗正值韶华的心;而虽说追求路上的失败必然痛苦,但这种痛苦却将是动力,是经验,是提升,是升华。
于是失败,便不成了颓废的理由,追求的步伐不息,才是深刻的美好。
夜幕的这条路上,风儿吹动着秋日半枯的树叶,予我微有几分流沙淌过指尖的错觉。我一个人走着,泠然的秋意沁入鼻息。缓步抬目,望向远方,入眼是隔着一段黑暗的高楼,高楼之上灯光闪动繁华四溢,仿佛很远,仿佛很近。我遥遥望着,却忽而觉得眸中有着干净的泪水,滚烫的,真实的,将点点灯光模糊成了一片。一个人在这样的路上,会觉得孤独,会觉得清冷,然而一步步地前行,一步步地向远处走去,却能体会到身后每一个脚印都刻满了以填着理想的双眼看过世界的美丽,与以填着理想的心念过生命的美好、青春的价值。
闻鸡起舞,如此通俗而经典的故事,却在我的心里明明然产生了巨大共鸣。现在的我依然在追求文学的道路上前行着,同时也予了自己在锻炼方面要有一定成就的念想,我时而会在四点到四点半左右的时间起床,闹钟便是那唤醒祖逖刘琨的鸡鸣,右手握住笔毫或者哑铃便是二人手执长剑——我时有感觉,每一个字写下每一个弯举平举动作进行,都像是剑的龙游凤舞,蕴藏着追梦的自强、对于生活的热爱——我们本该因此而美丽。继而,见那绿水青山的崛起与全民抗疫的奋斗,见那延安精神的传承与光耀——华夏本该因这千载难朽铸血相传的篇章而美丽。
我们都是理想的垦荒人,无数次的无奈失败苦痛,是必然框印在前行路上的标签,当接受与踏破之,并于心凝炼追求及坚守,即跨出一步天阔海深,而不是自我迷失退缩罢。长城染血,狼烟依旧。有了汪洋才有奔腾不息的河流,韶华当今,倘若止步不前,即使南海外真有鲛人能够泣泪成珠,怕也无法得见那一场翩若惊鸿的沧海明月。
此次提笔,本打算写一写感慨便足矣,可是我想到了那位兄弟的北去,怎舍怎愿,亦不忍看见他迷惘灰暗的落寞,于是我写下了更有总结性的内容,打算带着这篇文章去找他。“麦子说,明天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