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四节 在备战高考的日子里--2
春节过去了，山城的天气逐渐暖和起来，临行前几天，冬姐又特地带着我们到化龙桥探望四姨娘和四姨夫，并送上从北京带回来的礼物。这时，个子高高、脸色黝黑的鑫全表哥也正好回家歇息。那时候他己経是重庆市青年足球队员，穿着一身运动服显得特别帅气。
鑫全表哥带着我们在宅院附近一带转悠，各式小宅院高低错落，与我们童年时代看见的印象差不多，但是规模、数量可是增多啦！
这些小私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每家小平房前面都有一个大院坝，供家人休憨、做家务。各家院坝里种着树木和自家喜好的花草，形成一幅幅美丽的图画。灾荒年间小草儿被铲除，栽上了各式各样的蔬菜，伴随人们渡过困难的时光。
吃过中饭后，冬姐领着我们前往市中区，在十八梯杨外婆家的老宅里，我们姐弟见着了久别的杨外婆和三姨娘，当她们见着冬姐时都非常高兴，衷心祝福她顺利地完成学业，毕业后为新中国服务。
冬姐恭敬地将带来的小礼物送给长辈，愿她老人家晚年幸福、长命百岁。三姨娘动情地说：还是二哥二姐福气好，儿女都很孝顺，冬冬在北京唸书还惦记着外婆，真的好懂事哟！
在杨外婆家坐了好一会，聊到王伯伯去世的消息时，老人家眼眶中渗出泪水，长久说不出一句话来，默默祝福老姐妹一路走好。
又过了一会，三姨娘对外婆说，要带我们到较场口、解放碑一带转转，顺便吃点山城的小食。那些地方都是我们小时候经常光顾的地方，我们姐弟就十分高兴的答应了。
尽管处在灾荒年间，山城的春节仍然很热闹，人们穿着新衣服逛街，较场口解放碑一带的商场里人流不断。三姨娘知道小孩子嘴馋，就带着我们到中山公园旁边上的好吃街吃小吃，三姨娘给我们点了担担面和一笼叉烧包，大家都吃得很开心。
三姨娘和我们姐弟分手后，我对冬姐说：我们到民族路一带看看吧，我家在爱人堂还住过两年呢！冬姐和辉世都高兴的点点头。
当我们走到爱人堂街口的时候，我家的二层楼房和小街对面的自行车铺还是老样子，我们在路旁站了一会，少年时期小伙伴的身影和欢笑声不断在眼前闪现，把我们带回逝去的岁月。
我们慢慢在这一带转悠，泰裕银行和皇后歌舞厅的旧址又浮现在面前。我凄凉地对冬姐说：淑香四姨娘是南京刚解放时参军的，是新中国第一代文艺兵，在进军西藏途中下连队演出时不幸墜马重伤。
返渝医治后感知治疗无望时，淑香四姨娘特地请爸爸安排在这里，为抗战期间西迁重庆的金陵兵工厂乡亲们献上一首歌---松花江上，完成了人生最后的心愿。
冬姐拉着二弟的手深情地对他说：还记得吗？重庆夏日的夜晚总是繁星点点，小时候妈妈指着北斗星旁边的一颗小星星对我们说，那颗星就是淑香四姨娘的化身，她在天上看着你们呢！希望你们努力学习天天向上，作新中国的好儿女。
走到泰裕银行旧址的时候，我对辉世说：抗战期间，爸爸在泰裕银行担任总经理，董事长是川军抗日名将罗君彤伯伯，银行的收益大多送上前线支援抗日。
解放后罗伯伯担任西南军政委员会委员，在贺龙司令员领导下工作。五四年我家搬到江北水沟街时，罗伯伯全家也搬过来同住。罗怀静是我儿时最要好的伙伴，罗妈妈和我们妈妈亲得就像俩姐妹，她也非常喜欢我们呢！
冬姐也感慨地说：还记得罗家幺姑吗？刚来水沟街时，她天天吃斋唸佛，我们都有点怕她。后来罗妈妈对我们讲过她在辛亥革命时期的往事，令人好感动哟！后来，她还经常给我们讲故事，教导我们作一个热爱中华民族的好少年，
就这样，我们姐弟三人边走边聊，往事如烟，在滚滚的历史长河中逝去。在中华民族苦难深重的年代里，长辈亲人们热爱中华民族的高尚情操，不断激励着我们挺起胸膛，行进在伟大祖国砥砺奋进的大道上。
春节后不久，冬姐要离家到北京念书去了，临行前外公、外婆特地带着子瑾、子钰、子瑛来看望冬姐，衷心祝福她回京后努力学习，为弟妹们做个好榜样。
冬姐离家后，重庆七中也开学了。开始了文、理科分班学习，班上不少男、女同学都申报了理科专业，我和周德勤、张重庆、胡长模。……等成绩较好的男同学都分到了同一个理科班级，开始了毕业前拼搏之路。
一个星期六傍晩，周徳勤和我一道返回家中，他给我家带去了一点礼物，一大包重庆小孩喜欢吃的红苕泡和一盒糥米小蒸糕，据说是在他家附近的一个自由市场上买的。
六十年代初期，山城各地原本早己关闭的集贸市场经人民政府允许已陆续开放，市民生活有所好转。这一做法的目的是缓解生活资料供求矛盾、纠正经济上的左倾错误、为逐渐建立有计划的商品经济探路。
爸爸妈妈特地把我和周德勤叫来，要求我倆携起手来互相帮助、打好升学考试这一仗，争取考个好点的大学，毕业后好好为社会服务。
周德勤焦虑地对我爸妈说：高考前学校要对考生进行政治审查，学生必须填写家庭出身和家庭成份，由学校下政审结论，我父亲解放前是造纸厂老板，我是资本家出身，担心政审过不了关就惨啦！
爸爸听到这话十分惊讶，他关心地对周德勤说：旧社会办实业的老板多着呢，又不都是坏人。你父亲如果抗战时没当过汉奸，内战时又没有反对共产党，那就应当算民族资产阶级，是共产党、人民政府的团结对象，你可不要随便听人瞎说，你的政审肯定能过关。
辉牛大姐是五九年考的大学，被北京的大学录取了，政治审查不都是很顺利的通过了嘛！我看呀，你和辉牛还是应当安下心来努力学习、一定可以考个理想点的大学，周德勤听了我爸爸的一番讲话，终于高兴地点点头。
后来，他又告诉我爸爸，听老师说，资本家出身的学生不能报考保密专业，某些一流大学招生时对革命干部、工农家庭出身的学生有照顾性政策，看来我们只能考个一般大学哬！
爸爸沉默了一下说：这个消息我到是有点相信，道理很简单，在朝代更替年代，任何一个政权在建国初期都会十分关心支持它打天下的民众，古往今来都是这个理。
所以我认为，即使国家制定了一些关照革命干部，工人贫下中农子弟的政策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要过多去计较。我相信共产党不会执行排斥青年人的政策，共产党高层领导中出国留洋的多的是，他们的父辈成份肯定也很高，共产党排斥他们了吗？没有啊！
我和周德勤都认为爸爸讲的话很有道理，回到学校后，我们都如实填报了自已的家庭出身和家庭成份，把它交给了班主任老师。老师鼓励我们，要歇尽全力投入高考前的冲刺阶段，向祖国和人民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老师还语重心长地告诉我们，你们是新中国培养出来的年青一代，一定要放下包袱和一切私心杂念，不要过多地考虑家庭成份和家庭出身问题，共产党和人民政府一定会公平，公正地处理高考录取问题。
重庆七中把高考前三个月列为最重要的冲刺阶段，为了鼓舞士气，学校专门组织毕业班同学召开了动员大会，礼堂上方拉着一条十分显眼的横幅“团结起来努力学习，向祖国和人民交一份满意的答卷”。同学们依序进入礼堂后，广播里响起了东方红乐曲，乐曲声声在礼堂上空轻轻荡漾、经久不息。
誓师大会开始了，校长作了慷慨激昂的动员报告，要求毕业班的同学们团结起来、顽强拼搏，坚决打好高考备战这一仗！校长还要求老师们日夜守护在学生们身傍，为毕业班同学排忧解惑，让党和人民放心。
在动员大会上，各班授课老师、学生代表纷纷上台表态，政治气氛十分浓郁，口号声此起彼伏，在大礼堂上空荡漾不息，把学生们的拼搏热情提升到最高潮。
会后，班主任老师组织各科老师向同学们讲解复习重点和复习方法，几乎每十天就要考试一次，让同学们逐步提高学习水平和应试能力。
由于高三期间所有课程在高三上学期己经全部学习完成，六一年春节后开学不久，就全面进入了复习阶段。我们班的全体同学早起晚睡，努力拼搏，争取向祖国和人民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我还十分淸楚地记得，班主任老师组织我们进行冲刺阶段前的讨论，经过同学们反复讨论，最后确定了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案:检查过去、展望未来、突出重点、努力拼博。其含意就是凡是必考科目必须全面复习，所谓实出重点就是要在相对薄弱的科目狠下功夫，把高考成绩突上去。
老师还对我们说：中国近代历史告诉我们，没有科学知识就要受帝国主义列强欺侮，没有科学知识就无法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希望同学们振作精神、为振兴中华而努力奋斗，争取考上大学！毕业后把学到的知识奉献给我们伟大的祖国！
校长和老师们的鼓励变成了同学们毕业冲刺的永恆动力，无论是晨雾茫茫的早晨，还是繁星点点的夜晩，教室里总是坐满了学生。同学们一遍又一遍的复习功课，凡属比较困难的题目，老师们总是不厌其烦的反复讲解，直到每个学生都心领神会为止，他们那种全心全意的教学精神和不计报酬的高尚情操长久留存在同学们的记忆深处。
开学不久，团支部还召开动员大会，要求同学们响应校党委号召，向受灾严重的灾区同胞捐款。同学们群情激昂，纷纷把平时节省的零用钱全部捐献出去。由于六十年代初期，一般同学家庭收入都很低，普通工人月工资仅四十元左右，我们这个班虽然歇尽所能，总计捐款也不到四十元钱。
这时，有几位同学建议：组织同学们放学后到学校临江一侧嘉陵江边抬硫酸罐挣钱捐款，自愿报名的结果，男女同学都踊跃参加。这可把班主任老师难到了。最后讨论决定，女同学一个都不能去，因为从江边到化工厂都是爬坡上坎路，稍有闪失，危险性太大。
但是，女同学可不同意了，再次讨论的结果，女同学分批到现场送茶水，监督男生确保安全生产。
其实，这样的差事我班同学都干过，每年春夏，学校旁边的化工厂都要进大量的硫酸，硫酸是用陶瓷罐密封后用船运至嘉陵江边，厂方再雇人一罐一罐抬到厂里。
在自然灾荒年间，同学们都想挣点銭改善生活，我和周德勤两人是搭挡。从嘉陵江边两人抬一罐，虽然並不很重，但是爬岥上坎必须十分谨慎，千万不能出事故。
所以说，大家在抬硫酸罐时都非常小心，抬一段路就要休息一会，一般情况下，每个下午可以抬四罐，可以挣到一元钱。我班三十几位男同学，整整忙了七个下午，共挣了一百多块钱全部捐献给灾区人民。
向灾区人民捐款虽然耽误了一点复习时间，但是，无论上课和早、晚自习时间，同学们抓得更紧了。老师们也为我们班的捐款热情感染，他们主动放弃休息，星期天教室里不时出现我们熟悉的身影，带领同学们走完了四个多月的拼搏之路。
在最后两个多月的冲刺日子里，学生的日常生活也有很大改善，一九六一年上半年，自然灾害稍有缓解，山城各地区集市贸易陆续开放，农民也可以自由出售自家栽种的蔬菜、瓜果，人们的脸上洋溢着难得的笑容。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虽然仍然定量供应，但是，蔬菜、肉类供应有所增加，对于毕业班的学生，食堂员工往往会在菜盆里多打上一瓢，让我们心中感到十分温暖。
考虑到备考期间学生们从早到晚都在努力复习功课，校领导想尽办法加强毕业班同学们的营养，责成食堂员工到近郊一带去采购价格更公道的蔬菜、豆腐，让学生们吃饱吃好，学生们深刻感到校领导的关怀，纷份向党表决心，全力以赴坚决打好高考这一仗。
在备战高考的日子里，同学们的课外生活仍然十分丰富，大家最喜欢唱的歌有“东方红”、“歌唱袓国”、“南泥湾”、“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无论是春光明媚的早晨还是月光如镜繁星点点的夜晩，教学大楼外面的大道上总会不时响起男、女学生高吭、嘹亮的歌声，同学们用歌声表达他们对袓国和人民的热爱，畅述莘莘学子的高尚情怀。
由于备战高考，我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回家去了，一个周六的下午，我提前赶回家中，推开诊所大门，爸爸正聚精会神地在给一位农民模样的人疗伤，患者右手前臂骨折，疼得不时叫出声来。坐在沙发上的那位是爸爸的记名弟子候伯禄，候伯禄热情地向我打招呼，然后又转过头去，认真观察治疗的全过程，还不时与患者聊天，缓解他对疼痛的感觉。
我站在患者身傍，看着爸爸聚精会神缓缓地拉动他的右手臂后然后轻轻复位，过了一会儿，爸爸轻声旬问患者感觉如何？患者盯着右手臂患处没有讲话，过了好一会儿，他告诉我爸爸：谢谢你汪医师，真的感觉好多了！
爸爸高兴地从妈妈手上接过夾板，为患者仔细包扎，处理完毕后，妈妈向患者递上一大包专治骨伤的中药，並向患者详细介绍熬治方法和注意事项。
几个弟妹看见我回家来了，高兴地把我带到院坝里玩，弟娃和幺妹都长大啦，两兄妹正在院坝里踢毽子，四岁的小幺妹水平差，刚踢两下毽子就掉在地下，逗得小哥哥们嘻嘻哈哈地笑个不停。
辉仙小妹捡起踺子，高兴地踢起来，她轮番地摆动双脚不停地踢起毽子，彩色鸡毛毽子好似听话般在空中飞舞，踢了一会儿，她又急速转过身来，把刚要落地的毽子踢到半空……她的精彩表演让几个小弟妹看得目瞪口呆，站在一旁的妈妈也高兴得带头鼓起掌来。
这时后，骨折患者已治疗完毕后离去，爸爸来叫我到诊所坐坐。
候伯禄高兴地对我说:最近我那儿医疗业务也很繁忙，不敢擅自治疗的骨折病人只好带到师傅这儿来求教。知道师弟马上要考大学了，按照老家的风俗，特地包了个红包送来，务必请你笑纳。
说着，他掏出一个早已备好的大红包硬塞到我手上，我怎么推辞也推不掉，只好真诚地向他说声谢谢后收下。随后，他又把沙发下面的一个布包打开，包里装着两隻老母鸡和几斤腊肉，还有十多斤山里采摘的蘑茹。他笑着对爸爸说：今年开春以来，山城各地旱情有所缓和，只给师付带了两隻老母鸡和点腊肉补身子，蘑菇是请人到山上采摘的野生蘑菇，这种野生蘑菇炖老母鸡汤味儿特别鲜哟！
爸爸为这个弟子的诚心感动也就不推辞了，正好这时妈妈也进来了，爸爸指着候伯禄带来的大包袱告诉我妈:这是伯禄特地带来的老母鸡，腊肉和野生蘑菇。野生蘑菇纯老母鸡汤味道特别鲜美，过年时务必请几位长辈来扬公桥喝鸡汤哟！妈妈听后快乐的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