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
我是家里的老大。在我们河北省霸州市信安镇——这个距离帝都一百多公里有着两千多年历史的小镇店里,家里老大意味着责任重大,必然要比老二、小三们多吃苦、少吃肉。在我出生的七十年代,物质对于大家来说还是匮乏的。这就意味着作为老大,我的童年物质上要更加匮乏一些。农村的家长们文化都是不高的,教育方式就是简单加上粗暴,对于老大来说又要多挨揍了。
说说童年时代食品。那时,各家各户主食多数时间是黄色的棒子面饼子或者窝头——即玉米面,夹杂着蒸山芋——即红薯;逢年过节吃一次白色的馒头、饺子、包子。当时,邻里还有一项吃食很奇特,母亲管它叫“白加黄”。到现在也不知它是怎么做成的,那是一种饼。从外表看,绝对是白面大饼,但是你咬上一口,就会发现里面竟是黄色的玉米面夹心。现在要是开发这种食品项目,没准还会有很多拥泵者、粉丝呢。但是,在当时小孩子怀着对于白面食品的无限向往一口咬下去,见到里面竟然是日日吃难以下咽的粗粮,失望之情可以想见啊。至于蔬菜,记忆里平时多是夏日土豆、冬天白菜,到了年节则是屠猪宰羊杀鸡,当然不能全部都杀了吃了,日子还是要一天一天的过得。
其实,我是在出生后第六个年头,才当上家里老大的。那年,我有了一个小弟弟。奶奶去世早,作为长孙爷爷还是很疼爱我的,甚至有些溺爱了。那时,爷爷身体还好。他是退休教师,有退休金,也掌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爸爸妈妈挣得钱都交给爷爷存着。其实,爷爷很抠门,从不乱花钱,甚至可以说从不花钱。只是,经常会给我买些小玩具、文具和烧饼之类的东西。朦胧的记忆里,小小的我在我家东屋炕头一睁开眼每每会见到一些小玩意。开心之余,见到爷爷也开心的笑。这些都是听父母说起的,我的记忆里很是模糊。
其实,在我的童年记忆深处最清晰的是爷爷生病那段时光。父亲管那段时光叫做“八年抗战”,其实不止八年。一个冬天,大雪接着下了几日,爷爷自那次摔伤后就再也没有起过床,医学上叫做“半身不遂”。爸爸辞去了村镇上电镀厂车间主任的工作,在家和母亲专门伺候老人。因为这事母亲一个人是万万也做不到的。自此家里经济进入了最困难的时期。我的童年在物质上恐怕是很缺失的。母亲总是说,“刚和你爸结婚时家里成分高,老是挨欺负。大队分地时咱家的口粮地产量不高又离家远。”那时谁家有好地,谁家有粮食,谁家就是富裕的,谁家的儿子就好找媳妇儿。自从我记事开始,我家在饮食的标准就没有让人满意过。正长身体的我,经常是一个玉米饼子中间劈开,薄薄洒上一层麻油再加上点食盐,就是午餐了。大概是为了省时间或是省粮食,我们镇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一天做两顿饭。早上出去干农活,十点半左右回来吃饭。真不知道是叫早饭好还是午饭好呢。接下来,有时出去干活带点干粮,一直到下午的晚饭。我们小孩子也只好到中午饿了,家里有什么就自助一下了。还有一个绝的自助。一个窝窝头,使在中间的洞朝上。然后在洞里放些红糖。白糖要贵的多,家里很少有。这便是很好的美餐了。在我的记忆里,家里有两个看上去很古老的瓷缸,被母亲用于腌咸菜。母亲几乎把什么东西都做成咸菜,白菜帮、豆角、萝卜皮、萝卜缨子……相当长一段时间,我们早餐就是玉米饼加咸菜就白开水。
“八年抗战”大概使我发育不良了,我是周围同龄人中最矮小的。但说实话,当时和现在,我都不觉得童年时光有多苦,反而觉得很是充实。父母文化都是很低的,大概上到小学一二年级吧,认识的字真不是很多,数一多了就算不清了。但他们完成一项很大的工程,“八年抗战”。这件事对我也是影响很大的。爷爷卧床后。照料他的起居、医治病情就成为父母的事业了。幸亏爷爷是退休教师,医疗费能报销,加之当时的镇、市政府还是很关心退休教师生活的,经常有人跑来看望一下,送些瓷器、健身器材之类的东西,说些鼓励的话,不然的话我家的经济必然崩溃了。童年记忆里,家里老房子印象是那么深刻。灰色的外墙,小格子窗户,很低矮,即使和邻家的老房子相比较。但是老房子留给我的印象是温暖。母亲总是把炕头烧的很热。冬天里,屋子里没有一丝的寒气,躺在炕头上温度从腰上传遍全身。那时的乡村,夜静的像无风的水面,偶尔只有一两声犬吠,你蜷在厚实的被窝里,无忧又无虑,想必每晚都能进入深度睡眠吧。很小的时候就帮着家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可能母亲派的第一个任务应该是打酱油、醋、食盐之类的小活。那时,酱油等食材都是散装的。后来,到田里拔草间苗、种植农作物、收割庄稼,所以基本的农活还是难不倒我的。再后来,家里加工一些布鞋,我的年纪也大了一些。就跟着做一些简单的工序,并负责送货。我的货车是一辆钢棍焊接成的大笨车,比一般的自行车要重两倍多。有一次不小心被车压住,足足一个小时多,废了半天劲就是出不来,还是一名路人把车扶起,我才出来的。经常性的、比较繁重的体力劳动使我又比同龄的小伙伴力量大了许多、性格坚韧了许多。
上小学期间,我一直是孩子王。当孩子王也是有竞争的,必须文武双全。论文,凭着小聪明我的学习成绩还是不错的,什么语文课代表、班长、中队长都当过。比武,凭着一身的莽力气左邻右舍几乎没有对手。记得小时候玩一种叫做“抢梁山”游戏。我一个站在一个大土堆上,其他小伙伴往上冲。任务就是把我冲下山头。结果我独自一人挡住他们多次冲锋,稳稳的守住山头。最关键的是,当孩子王还是要立过战功的。记得那时几个其他街区的孩子来我们的地盘挑衅。有一个叫大山的兄弟被打了,坐在地上嚎哭。是我出手把那三个家伙狠揍了一顿,维护了我们辖区的尊严。
这个千年古镇上房子几乎已经翻盖一遍,有的早已盖起了新式的小洋楼,家家的门前都放着私家车。贫穷的概念仿佛和家乡形同陌路了。我家的四合房院也宣誓着家庭经济的腾飞,已经不同以往。但不知为什么?走进家乡的四合院,时时那灰灰的老房子就会在映在眼前,也就会想起我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