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可以是一株树
他们越长越高,很少枝桠,总露出修长的枝干,秀挺峻拔;娇嫩的叶片,在高处温柔而寂静地舒展。人们还要标起长杆,举起乌亮的镰刀,在她的身旁比划,在嫩绿的枝叶间砍伐。其中的一些叛逆者,在几万年的愤恨中突变,发出保护自己异味,从而远离刀斧,她被称作“樗”。我新居附近的一个院落里,有一种高大的这种树,她没有变异,就是人们称为的“香椿”树,她的枝叶就是人们每年春季可以享用的椿菜。但可惜,如今已被伐没,正在她身居的周围,辟开地基,要筑新区。
还有两株香椿,在我居室之下的花坛内,是一个总是默默无闻的老妪种植的吧。初春之时,只半尺来高,过有一月,便已超过我五岁的伯元,俊美的姿色已见端倪。两树相距一丈,总是在清晨或者正午,在我下楼的时候,柔美的看望;有时引我走近,端详他们的复叶,想到十年之后,在镰刀的杀伐声中,他们是否也长成高大的乔木?好多的诗人,专门写树,去思考这特别的生命和情愫。我讨厌的邻国人,却在平静少女的愕然里,描绘他们:“人因为都是低贱的诞生,无法橡树一样有足够的休息”。是树们有足够的休息和沉默吗?如此,我沉默着从他们的身边走过。不,我的心田里成长着这这三棵椿树,随我一路,踏着单车,向郊外的单位飞行。
如此,树们已经越过闹市,在郊外大道的两侧,有更为高大的杨树,威武地挺立着,华美的生满春叶;看到成千上百的柳树与合欢,整齐的生长在刚刚收获了麦子的大地上。树们也会看到,郊区的来路上,一地一地撒满的浅黄色的纸钱,随着滚动的气息,飘散着,旋转着,仿佛没有经过不久的痛泪和丧音,仿佛没有送别不再焦虑、不再油火的燃烧之中,迅速腐朽,又在生人的焦虑的追索中,在日常的拥挤和吵闹里,把她曾经鲜活的生命的音容忘却。
此时,真有些不忍,我桌案旁边,眼前的这株红绿相间的盆树,她刚刚被我移植到四楼,浇透了清水,不知能否存活。如果我看到她的败迹,你放心吧,椿树,我会很快搬她回到故乡,找到故土。
如若,我可以选择归殓的方式,我不选择那熊熊的烈火,那炽热的铁床,干脆的腐朽。我会选择木质的灵柩,承装我的尸身,运往野岸荒田,掘开潮湿的泥土,回到那黑暗的寂静里,让地气和神韵,十年腐化我的骨肉和血液,百年流传我的平静和灵魂,给我的地表之上那棵殓时种植的树木。不必留言,不做记录,不需碑记,为大地或者后人新植森林的开始,立下一棵普通的标志。那树木是体内生长的香椿也好,柳树也行,竟有苍天的日月风雨相伴,有春夏水土的默默相随。
很早的时候,记得我的外婆叫大姨,总唤称春妮儿,那就是椿树的椿妮儿吧。她一生未嫁,为了我们和一群孩子们的大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