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极少有女性抽烟的,他们认为,抽烟是一种不好的行为,而外婆,却爱上了香烟。
外婆喜欢上了香烟,还得从三十年前说起。在三十年前,外婆那会四十多岁,这个年纪,还是每天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辛勤地忙忙碌碌着,即便是过着很平淡的日子,有些事情总不尽如人意。外婆的鼻子不幸得了怪病,鼻孔内奇痒无比,在当时的农村是没有医院的,就算私人诊所也没有,凡稍微会点医术的称之为“郎中”,郎中平常也就治点伤风感冒类的,对于遇到一些怪病时便无能为力了。
当郎中也治不好的病时,人们的浅意识里想到的便是请助于神灵。在观音山上住着的一位“灵婆”,堪称是观音菩萨转世,专解救人们苦难,对治怪病也非常有效。每回在村子里会听到长舌婆子们闲来无事时,便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天,说起这位“灵婆”这些年来的故事。
MZ家的小孩四处求医都高烧不退,结果到“灵婆”那化碗水喝后便好了;CS伯伯长期腰痛,也是在“灵婆”那化碗水喝后就不再腰痛了;我儿时的伙伴宝根,听他妈讲在孩提时晚上睡觉老是虚汗,并经常做恶梦讲梦话,别人说这孩子准是被吓到了,如是他妈妈便带着他走了近十里的山路赶到观音山“灵婆”家,向“灵婆”说明详细情况后,“灵婆”便用碗乘来大半碗井水放于神翕前的桌上,点了一根香火,烧了香纸,闭上眼睛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词来,用手中的那根点燃的香火对着碗中的水成360度顺时针不停地打圈,约五分钟后便睁开双眼说:“凡人啊,这没什么事的,你家小孩是被吓到了,喝了这碗水后过两天就好了的。”宝根的老妈扯着他走到“灵婆”面前一口气喝了那大半碗水。两天后,宝根的怪病果真是好了。
如是,“灵婆”的故事一个人传一个人,在村里传开了,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活菩萨。
外婆鼻子得的怪病也去求问过“灵婆”,只是“灵婆”把不准这病根,也给化了碗水,可喝后不见其好。村里有位医术高点的郎中针对外婆的怪病如是查看了一些医书,说书中有记载得靠吸焊烟来治疗鼻内的痒病。外公是不抽焊烟的,当时村里的店内也买不到香烟,大人们抽的大多是自己种在地里面的老焊烟,把焊烟叶采摘回家后便在太阳下晒干,用菜刀将干烟叶垛碎,再用裁好的小纸片装上卷成烟桶的形状,便可以抽了。家里条件好些的便去镇里的集市上买来个铸铜做的老焊烟嘴,再装上一根细小的合称的竹杆子,把焊烟叶塞于烟嘴内,用嘴对着竹杆子便可以大口大口的吸了。
家里没有种焊烟,外公于是便从他人那买来了些烟叶,裁好了一些小纸片,做好一根焊烟后递给外婆说:“抽吧,我不会怪你,只要能治好你鼻子的怪病,管旁人怎么说呢!”外婆递过烟流下了眼泪笑着说:“好吧,我抽来试试看。”如是,外婆开始抽起了第一根老焊烟,几天下来,鼻子内果真是不太痒了,还真有了奇效。可慢慢地,外婆却爱上了香烟。
还记得小时候每逢年过节时,爸妈总会给外婆买条香烟带去,当时有名气点的是红豆烟,烟盒上还有一首诗:“红豆生南国,春来花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这是唐代诗人王维的一首《相思》,村里的大人小孩对这首诗非常的熟悉,但都不知道这几句话的真正含意,CS伯伯当听到我们念起这首诗时,便会从衣口袋里拿出红豆烟来抽。有几次语文考试时,班上几个同学不会写作文,结果在试卷上全都写上了这首诗,气得班主任老师哭笑不得,只好都给了点辛苦分。
小孩子们总是喜爱凑热闹的,哪里人多,便往哪里赶。村里有人办红白喜事时,是最热闹的了,帮不上啥忙的我们也爱乐于“奉献”,比如搬搬吃饭的桌子、凳子之类的。老人过世要出殡的那天,拿花圈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大多是小孩,一路上听到去世老人的亲人在后面不时的大声哭泣,不懂事的我们便跟着队伍走走停停赶场似的看热闹。但这“奉献”有时也会得到一份好处,管吃管喝还会有礼品,如大方点的人家会给拿花圈的小孩每人一包香烟及一块毛巾。这会,我便拿着毛巾找CS伯伯兑红豆烟,CS伯伯说:“你小毛孩一个,不学好想着学着抽烟啊,告诉你爸妈去。”当CS伯伯听到我的解释是拿兑好的红豆烟送给我外婆时,便竖起了大拇指说懂事了,虽很不情愿,但还是乐意与我交换了香烟。
外婆拿到我送给她的两包红豆烟时,心里极高兴了,并笑着说:“我外甥长大了,懂事了哟。”
时间一天天过去,外婆头上的白发也渐渐多了起来,而如今,已是满头的白发。外婆抽烟也开始抽得少了,当有烟时就偶尔抽几根,没有烟时也不想着抽。当家人聚在一起时,便会陪同着抽上几根,并面带微笑着边抽烟边聊聊天讲讲笑话。
那位“灵婆”,业已在去年的夏天病逝了,如是,村民们开始寻找新的“灵婆”。
那条上山的小路一直还在,只是“灵婆”已不见了踪影,留下的是关于她的这些年来的一个个故事。
在这渐行渐远的年月里,外婆并不喜欢抽烟,只是在不经意间爱上了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