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天气炎热得发了狂,气温可能比预报中的38度还要高。狗躲在阴凉处,伸出长长的舌头“嘘嘘”地喘着粗气,树上的鸣蝉声声不断地喊着“知了”,炎炎烈日把商铺房顶的广告牌好像也要晒化。鬼使神差,我竟然骑着自行车来到庙会现场。今天是本年城隍庙里的第二次庙会,也是阜平县城四座庙宇十次庙会中的最后一次。
滚滚热浪挡不住善男信女们供奉城隍爷的香火,也挡不住逍遥山民们观看庙戏的热情。年迈的观众拿着凳子在大棚下就坐,年轻的戏迷坐在庙前的大石阶上。少妇长女们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边嗑瓜子花生边看戏,时不时地夹谈些家长里短。活泼的孩子们在大人们之间钻来爬去,尽情地嬉闹着。商贩们静静地守在摊位旁张罗生意,插空向前方的舞台上瞅上两眼,三教九流各种形形色色的观众俱在聚精会神地陪着城隍爷看戏。
舞台上灯光闪烁,鼓乐喧天。布景不断地变换,剧情跌宕起伏、步步推进。浓烟缭绕中,“鬼神妖仙”出现,“朝天子”的伴奏乐中,头戴王帽身穿龙袍的“天子”驾坐到金銮宝殿。文戏时而悲壮慷慨时而婉转凄厉转瞬间变得欢畅明快甚至戏虐俏骂;武戏长枪短打、刀光剑影、跟头翻转瞬间已是尘土飞扬。
突然天空阴云密布,电闪雷鸣,台阶上的年轻观众有的见势不妙悄悄地溜走了,有的躲进了大棚,精明的小商贩们不知什么时候就撤得无影无踪了。闪电越来越急,雷声紧紧相随,豆大的雨点儿在观众们的惊呼声中从天空打落下来,打得棚顶啪啪响,刹那间雨点连成了线,银线越来越密,很快就变成了顶天接地的大瀑布,随着狂风掀起了波涛,呼啸着恣意任性地倾泻。抬眼望去,到处是水茫茫,白花花。剧团的管台人员用防雨布遮住了音响,舞台上的演出仍在紧张有序地进行着,观众们你拥我簇地继续在剧情中畅游。
二十多分钟过后,乌云散去骤雨初歇,太阳露出了笑脸,天边架起了七彩仙桥。观众们兴高采烈地谈论着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骤雨,熟料这只是特大暴雨即将降临的前奏曲。
突然狂风再次发威,把庙前的大树吹得东倒西歪。转眼间乌云被狂风再次卷聚了过来,大地变得更加黑暗越发显得恐怖。空中银蛇穿梭,雷声隆隆震耳,打开水闸的银河汇成了巨浪不知疲倦地倾泻而下,裹着雨柱横扫过来。风越刮越猛,雨越下越大,天地已经分不开,空中的水往下倒,地上的水到处流,有的观众用雨伞挡住了西北方向,但是根本挡不住狂风雨柱的双双袭击,人们的衣裳很快被雨水浇透了。庙里的水顺着庙前的台阶流进了舞台前的场地上,汇成了小河,大棚里立足的领地逐渐被蚕食,脚下的土很快成了泥浆,观众们用手堆土守护着“生存”的领地。四点五十分左右,戏被迫停演,大雨却依然精神劲儿十足铺天盖地地往下泼。人们继续议论着预报之外的“老天恩赐品”,有的赞叹是多年来最大的一场雨,有的担心庄稼会遭受灭顶之灾,言语中有喜悦,有担心,甚至还夹杂着几分埋怨,然而始终没有人提议向“眼前的特殊观众—城隍爷”求救。
雨小了,我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走出了善德剧场,离开了城隍庙,踏进了大街里。洪水如猛兽从沟沟洼洼奔腾而下,澎湃汹涌地冲向大街,居民院里的雨水也穿院过巷一股脑地汇集在大街上,昔日的大街早已变成了“大河”,水深即将没膝。看着眼前的密密麻麻的“支流”,不由人不怀疑身入了江河航道。我骑着自行车在洪涛中奋勇前行,突然一辆白色轿车止住了“脚步”,大街、岔道和小巷的洪流中刹那间成了汽车、电动车、自行车的停车场。我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前行无路,后退无缝,左右没有停靠的地方,被逼无奈下了自行车,双脚踏进了洪水中。十分钟以后,可恶的白色轿车缓缓地动了起来,后边的车辆也跟着慢慢前移,我又上了自行车,踏着波涛继续前行,驶出党校街,穿过桥西街,终于踏上了旱路。
(2016年6月22日农历五月十八韩铭忠写于阜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