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激情岁月--在参加大三线建设的日子里 第二节 老君滩滩险观察记实-2
在大木船上住了一宿，由于从会东县城出发后连续奔波了好几天，实在是太累了，当徐瑞虎船长把我俩喊醒后，我俩走出船舱一看，太阳都快晒到屁股了。
早歺的伙食很简单，稀饭加咸菜，一点新鲜蔬菜都没有。刚吃完早饭，大木船上的船工都来看望我俩，船工们都是四川乐山人，大家都很聊得来。刚聊了一会，巡逻艇船长也带着船员来到大木船上，真诚地向我俩问好。
这时，两位船长笑着对我俩说： 根据上级安排，我们是来协助工作的，有甚么安排提前打个招呼就行了。
为了尽快开展调研工作，我们请两位船长介绍下老君滩的情况。徐瑞虎船长客气地说道： 我们 两条船结伴而行，到四川黄草坪刚刚才四天，我和张船长商量了一下，立即组织船员到老君滩两岸分头查看流域情况，我负责金沙江右侧(黄草坪以下地区)巡查，他负责对岸云南辖区之金沙江左侧巡查。现在把巡视情况向两位大学生作个简单的通报。
老君滩位于黄草坪下游白沙沟出口处，岸边山势异常陡峭，行走十分困难！白沙沟位于两山之间，河道不宽仅约50-60m，平时水流不深， 清可见底，山洪突发时，水流混浊石流汹湧，不少巨石冲入金沙江中，至今仍可看见一大块3人高的巨石堵在出口处，为老君滩成因提供了一定的历史依据！
我们顺着岸边行走，边走边看，只见波涛滾滚浊浪排空餔天盖地而来，我们估计了一下，从滩头至滩尾足足有7-8里路长。时至今日尚无船敢渡。
听当地老乡们说过，30年前民国时期，几个洋人探险家不听劝阻抢渡老君滩，落得船毁人亡的悲惨下场。后来被几个好心人在下游捞起屍首，安葬在老君山上，留下一段惨痛的历史记亿。
徐瑞虎驾长话刚讲完，船舱内鸦雀无声，人们是乎都在对这段沉痛的历史进行回顾与返思。
轮到张船长发言了，他端起搪瓷缸喝了一口浓茶，然后娓娓到来。他告诉我们: 老君滩对岸属云南省管辖，山势陡峭，沿江一带多为绝壁悬崖，行走十分困难。我和徐驾长约好，我们开船到达对岸后都举着红旗行走，隨时联系，回到黄草坪再汇总观察信息。
白沙沟上游一带，(也就是我们驻地黄草坪这一带)，金沙江水流十分平缓，用静如止水来形容也不为过。但是，越接近白沙沟区域江水流速就越来越快，空中传来老君滩令人惊心动魄的轰隆声，使探险的人们顿觉渺小和好奇，再往前走不远，小路愈来愈难走，我带领船员爬上岸边的危岩，终于亲眼目睹了中国滩王的真容。
我们沿着江边陡峭的小路一步一步朝前走，有时是走！有时是爬！从滩头到滩尾足足花了3个多小时。我开了20多年的机动船，急流险滩也经历过不少，但是，这样兇险的老君滩还从没见过，这回还真是长了见识哟！
这时候，两位船长略为商议了几句，徐瑞虎船长神色滞重地对我俩说: 根据我们初步观察，老君滩滩长约7，8里路，有7个重点滩险段，笫一滩险段位于白沙沟出口部位，由于乱石堵塞航道，波涛汹涌浪高可达6-7m，根本无法通航，其它滩险段位于白沙沟下游，各段之间水势相对平和。
听到这儿我和凌时人试着问了一句: 有通航的可能性没有？两位船长又商量了几句后十分认真地回答道: 在目前情况下，老君滩没有任何通航可能性！
两位船长的发言使我俩对这个神秘的老君滩有了一点初步的认识，下定决心努力工作刻苦鉆研，向上级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在大木船上吃的中饭，大米饭加四川咸菜，还是没有一丁点儿蔬莱，饭后凌时人当即找到徐驾长了解情况，才知道他们刚到黄草坪不久，工作繁忙，也不知道到啥地方才能弄到新鲜蔬菜。凌时人听后答应立即向村干部反应情况，尽快解决蔬菜和其它肉类食品供应问题。
这时候，一位村干部带着一个扎着包头巾的彝族女孩子来到船上，说是房间已经找好了，要我俩马上搬过去住。
我俩的新居就在离岸边不远处，是一幢简陋的彝族土坯房，我俩住在二楼上，房间里陈设很简单，两个小木床和一张长条桌，桌上摆着一盞煤油灯，陈设虽然简陋但是很干净。
当我俩搬进新居的时候，左邻右舍的彝族同胞都来看望和表示祝福，住了半个月后我俩才知道，我俩的住房原来是一个彝族男孩子住的，他到县城上中学去了，他的父母亲主动把这间房腾出来让我俩住。
黄草坪的夜晚，那样寂静又那样详和与安宁，园月当空繁星点点，不时还眨一下美丽的眼睛，当金色流云轻轻飘过的时候，金沙江上泛起阵阵金色的浪花。
我推开窗户向外张望，凉风吹来轻拂着我的面颊，心中充满焦急与渴望。两位船长的简短发言给我俩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怎样尽快开展老君滩滩险观察工作？怎样科学求实地开展老君滩滩险观察工作？是我们目前工作必须考虑的笫一要务！
这时凌时人同学正在桌旁写报告，简述我俩奔赴老君滩的经历，请领导们放宽心。他看见我魂不守舍的样子笑着对我说: 你对如何开展工作有什么高招？说出来我俩商量一下好吗！
几经磋商后决定，由我草拟一个老君滩滩险观察初步方案，明日晚间商议后定稿，后天清晨开始工作。工作中若发现有甚么不妥之处，由我倆商量后修改定正。
当天晚上，我俩一直工作到深夜12点钟才上床睡觉，笫二天又整整忙了一天，连晚饭都是凌时人带回来让我吃的。
太阳落坡了，金沙江两岸在夕阳的余辉下显得一遍金黄，黄草坪一带的江水有时静若明镜，时儿又溅起珍珠般的浪花，空气中还不时传来老君滩的阵阵轰鸣。
我俩商议了好夂，几经修改后终于拍板定案，为老君滩滩险观察工作打下了基础。
老君滩滩险观察方案大约制定了如下几条:
(1)老君滩区域江水涨落水准测量: 在滩头上游黄草坪区域，滩头白沙沟区域，滩尾区域设定固定水准尺，长期观察以便掌握老君滩区域江水涨落情况。
(2)老君滩两岸区域地形地貌测量:以方便在地形测图上明确标识老君滩两岸概況。
(3) 对已形成的几个主要急流滩区进行定位测量: 测量后在图上标示並进行真实描述。
(4)通过滩险观测，对业已划分的急流滩区的巨浪高度，范围进行详细观察和描述。
备注: 上述测量观察记录可以为设计人员提供参考依据。
金沙江老君滩观察工作是我参加大三线建设的笫一课，我集中精力全身心投入工作中去，得到了领导和同学们的信任和支持。
笫二天一早，观察工作刚刚开始。一位村干部告诉我俩: 壹个月前，江苏省某水利学校的师生来老君滩实习了几天，在临江一带立了几个大木桩，还用红，白漆画上了线条，实在不好立木桩的地方，就近在岩壁上进行了标识，每天还要求我们进行观察和记录，说是今后肯定有大用途，两位大学生要不要去看一下！
听了那位彝族干部的谈话，我俩真有一种惊喜若狂的感觉，立即请他带我们到黄草坪一带查看，江边确实立了两根支撑良好的方形大木桩，並在木桩四周刷上白漆和红色条纹，做工十分讲究。我接过那位干部拿来的记录本进行翻阅，记录本上字迹工整，分格清楚，测量栏目有时间，地点，桩号，实测水位等项。扉页上还用娟秀的字体写着一段话。
大哥哥大姐姐门: 老师带领我们来到老君滩实习，目睹了金沙江滩王波浪涛天的气势，由于时间过于仓促，无法对其进行精心观察和测量，只好在当地同胞的帮助下在黄草坪，滩头，滩尾处设置了几处水位测尺供你们使用，由于当地找不到任何水准测量点，水位高程无法测定，大量艰巨工作只好等你们来完成。
老师告诉同学们，大三线建设已经拉开了帷幕，金沙江滩险观测项目必不可少。实习期间我们只尽了绵薄之力，希望这些简陋设施对你们开展工作有所帮助。
——江苏省**水利工程学校**班实习师
看完这段充满激情的留言，心潮澎湃。衷心感谢**水利学挍的老师和同学，他们以自己的实际行动，为我们上了生动的一课。
浩瀚华夏茫茫乾坤，祖国大三线建设的历史潮流汹涌澎湃，一条无形的扭带把我们这群来自四面八方青年学生的心紧紧地连在一起！为祖国奉献青春是我们唯一的追求。
那位彝族干部看着我沉思不语的模样，真挚地对我说: 下午我要去开会，我叫一位女孩给你俩带路好吗？临行时他又把我带到一幢简陋的土坯房面前，请一位彜族老大妈拿两双草鞋出来请我试穿。
彜族草鞋编织得很精致，穿在脚上很舒服，那位干部还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你们都来自大城市，穿的球鞋在老君滩可不实用，稍一不慎就会跌落江中命喪黄泉！这位大妈制作的草鞋远近闻名，在悬崖边行走很安全，你们穿几天就知道啦！
吃过午饭后，一位彝族小女孩来到我俩驻地，漂亮小女孩大约15-16岁，穿一身黑色绣花的彝族服装，黝红的脸膛上总是洋溢着温馨的笑容，由于她会讲不少汉语，交流起来也很方便。
当她看见地上堆着的测量仪器和脚架，好奇地问了一句: 这些东西今天也要带到白沙沟去吗？我高兴地点点头。哪知道她却快步走过来拦着我俩，还十分着急地摆摆手: 不行不行！今天只能空手走一趟熟悉情况，下次再带上！不然的话危险太大啦！我也没这个胆量！我俩商量了一会，只好把测量仪器和脚架重新搬上楼存放起来。
小女孩看着我俩很听话，高兴地点点头，然后就带着凌时人和我向白沙沟方向走去，令人惊讶的是，她赤着脚，走起路来却很轻松。凌时人试着问了一句: 小妹妹，妳打赤脚不穿鞋，走起路来不觉得疼吗？那位女孩儿笑着回了一句: 爬陡坡走险道，赤脚走路比穿鞋更舒坦！听后我俩只好会意地点点头。
走了一会儿，我们来到黄草坪末端后侧的一座山脚下，小女孩领着我们沿着小路往山上走，她走得十分轻快灵活，不一会就把我俩甩丢了一大截，当我俩气喘汙吁地爬上半山腰的时候，她笑得合不拢嘴还伸出大姆指夸了一句: 小哥哥真厉害！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程，我们仨人来到一个十分陡峭的悬崖边，我站在山崖边上紧拉着古籐小心翼翼地向下张望，金沙江水一泻千里滔滔不绝地奔向远方，岸边一带还不时形成急促旋转的大旋窩，看得我心惊肉跳。
白沙沟方向不时传来老君滩惊心动魄的轰鸣，如铺天盖地的阵阵惊雷，淹没了飞鸟的叫声也淹没了喋喋人语，在变幻莫测的大自然面前人类也顿觉十分渺小。
小女孩悄悄走到我身傍，她指着草朩丛生的绝壁悬岩高声说: 走过这段长长的悬崖，再绕着大山转半圈，就能夠看见山的对面还有一座山！两山之间有一条从老君山峰奔流而下的小溪河，河面上堆积着不少从山沟里冲出来的大石头，山里人称这条沟叫白沙沟！
临行时，小女孩神色滞重地对我俩说: 你俩是笫一次走这条悬崖小路，千万要小心哟！稍一疏忽摔下岩，神仙也救不了你！行进途中才发现，小女孩说的话糸毫没有错！
我在四川重庆长大成人，爬坡上坎是家常便飯，但是这样笔陡的悬岩却从来未见过，它是一条在临江陡峭的悬岩上用人工开凿出来的小路，剖面呈梯形状，地面最宽处也只有尺把宽。
小路高度也不高，有些地方还必须躬身前行。路面被山岩渗出的水滴浸湿，不少地面长满青苔，稍一疏忽必定命喪黄泉。
凌时人和我跟在小女孩后面一步一步朝前走，刚走了仅约百把米，足足花了20分钟，有次踩着青苔滑了一跤，幸亏被凌时人紧紧拉住才逃过一刼。
小女孩是地道的山里彜家人，她打着赤脚，走起来却显得十分轻松，不时还转过身来笑嘻嘻的望着我俩。当她看见我狼狈不堪的样子又快活地对我说: 今天带你俩走过笫一次就尝到滋味啦！要是揹上仪器怎么办？恐怕就要摔倒江里喂鱼啦！
听完小女孩的话，我俩十分感谢她的提醒，伸着大姆指向她表示最真挚的感谢之情。她又指着我俩脚上穿的草鞋问了一句: 草鞋走起路来很安全，比起你们穿的球鞋好多啦！我看了她一眼然后笑着说: 草鞋和你的赤脚板比较，哪个更好哬？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在家干活穿花鞋好看，爬山涉水赤脚板更安全！听完她的回答，我们快乐地鼓起掌来。
由于是平生笫一次在这样的危岩边走路，心中的恐惧不言而喻。由于小女孩的领路和指点，边歇边走，我也逐渐变得熟练起来。这时，老君滩惊天动地的波涛聲越来越响令人不寒而栗，由于那位彝族姑娘的陪伴和指点，我倆终于走完了最狹窄陡峭的中段，小路长度估计约200m左右，看着我俩一幅紧张的模样，小姑娘叫我们紧靠岩壁再歇息一会。
这时小女孩快乐地对我们说: 山 岩下面有束鲜花真好看，我下去把它摘上来！还没等到我俩开口阻挡，她就向一隻精灵的小猴子灵活地下山去了。
我紧扶岩壁向下张望，浩荡的金沙江水奔流不歇，当急流向悬崖边碰撞的时候，发出阵阵惊天撼地的轰鸣，飞卷起沖天浪花。
在小女孩灵活下行的绝壁悬崖上，由于阳光的照射散发出闪闪金光，显得十分状丽，好像是一幅美丽温馨的图画。她紧盯着那朿难得一见的鲜花，十分老练地在岩壁上下行，不到几分钟时间就把那朿鲜花採在手里。
我壿在悬崖边上紧张地盯着那位小女孩，然而她却像无事人一样嘻笑着向我俩打招呼。不一会儿，她轻巧地登上悬崖，拿着採摘的花儿向我炫耀，然后领着我们向前方走去，又走了将近约100多米终于到了悬崖尽头，我们俩人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我拿出口袋里的怀表看看，通过这段500多米的悬崖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所幸大家都很安全。
通过那段危险的悬崖后，小女孩指着山岩上方的一条小路对我俩说: 大哥哥，前面还没有开凿通道，我们只好沿着登山的小路爬到山顶，然后顺着一条小横路再走一截路，这座山的对面是金沙江畔的连绵群山，下方就是两山之间的白沙沟，白沙沟出口处就是远近闻名的老君滩！
听完小女孩的述说，凌时人催着小女孩在前面带路，我们跟着她沿着崎岖的小路向山头方向攀登，一个小时后我们终于顺利地登上了山头。这时候，阵阵惊雷般的怒吼声从老君滩方向传来，我俩非常兴奋，马上就要目暏金沙江滩王的真容啦！
当我们来到白沙沟的时候，发现白沙沟出口处並不太宽，大约也就50-60m，沟里准堆满了园滚滚的大石头和大小不一的鹅卵石，令人深感惊异的是，白沙沟金沙江交汇处佇立着一墫高约一丈五尺的大石头，各处石楞都被水流冲刷得十分光滑，不断激发人们对逝去岁月的追忆和遐想。
在这座大石头右前方婉若一条“拦河大坝”，水面平静流速缓慢，那是老君滩的滩前区； 过了滩前区的“ 拦河大坝”江水落差骤降流速急增，冲撞着白沙沟泥石流携带出来的各式各样大石堆，瞬时间飞卷起冲天巨浪，散发出惊心动魄的巨大轰鸣，十里之外也能听见，令人不寒而栗胆战心惊。
看完老君滩笫一个主滩区后，小女孩领着我俩继续向下游方向走去，伴隨我们的始终是那如雷灌耳的轰鸣和冲天的巨浪，当滔天巨浪突然向江边湧来的时候，聪明的小女孩领着我俩赶紧向山岩边上跑，衣衫还是被打潮了。就这样我们坚持走了8-9里路，终于走出了老君滩滩王的控制区。
这时，微风拂拭白云飘飘，园园的太阳己经升到高空，向金沙江两岸撒下一遍金黄，奇峰峻嶺仍然默黙地佇立在金沙江两岸，显得那样温馨又美丽。
走了一上午确实是太累了！我们俩位年青人站在江边，望着金光闪烁的金沙江思绪万千，终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那位小女孩快乐地笑着向我们递来两个树叶包裹的大彝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