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激情岁月--在参加大三线建设的日子里 第二节 老君滩滩险观察记实-6
在老君滩已经工作两个多月了，没日没夜的拼命工作使人感到非常疲惫，凌时人笑着对我说： 今天正好是星期天，我俩都隨意四处走走，放松下心情，实在是太累啦！
我到黄草坪上游的山崖边散步，朝阳冉冉升起，晨风传来阵阵涛声，心情真是好舒畅。
迎面走来一位身材黝黑揹着背篓的解放军，令我感到十分惊喜，他姓王是位广东人还是位大班长，野外驻地在黄草坪上游。
当他知道我是交通部431工程笫一测设队的大学生时，热情地拉着我的手说: 好兄弟，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你，真是我们的缘份哟！他还告诉我，今天想到黄草坪买点蔬菜给战士们改善生活，希望我能帮帮忙。
我赶紧把他带到村里，请一位彝族干部帮忙解决，那位干部非常热情，立即通知工作人员尽快安排，还倒了两杯热水给我们喝。
过了一会，两位彝族妇女送来了两背篓蔬菜，外加一隻刚猎杀的野兔，那位班长非常感动，立即掏出人民币付款，可是，两位彝族妇女怎么也不肯收下。
王班长感动地说: 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是人民军队的宗旨，你们若不收钱我就要犯大错误啊！最后在彝族干部的劝说下，两位妇女才勉强把钱收下。
我俩揹着背篓离开黄草坪，心里感觉很温馨，那位班长一边走一边还不停地回头凝望，短短的接触使他对黄草坪的彝族同胞充满感激和怀念之情。
我陪着王班长走了一段路，他十分热情地邀请我到驻地看看，由于我对解放军在金沙江边开展工作充满好奇，就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黄草坪上游一带山路虽然陡峭，但是，比起老君滩观察区段还是要安全多了，山脚下有尺把宽的羊肠小道，供居住在江边的人们穿行，我们走了足足两个小时才到达战士们的驻地。
解放军驻地座落在群山巍峨的金沙江畔，驻地一带江岸比较宽敞，搭设了不少高低错落的绿色帐蓬，大山脚下正在开凿一个很大的山洞，山洞外面舖设着两根大铁轨，不少战士进进出出显得十分繁忙。
当一阵广播声响起的时候，洞内传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过了一会儿，山洞里缓慢驶出一列铁轨上行驶的翻斗车，翻斗车前方还站着一位手拿红旗的战士，翻斗车到达指定地点后在指挥员的哨声中倾倒，数拾位战士手执铁鍬，将大石块抛向两侧。
有几位战士自豪地告诉我: 我们是光荣的铁道兵战士，响声党的号召来到金沙江，坚決要把这座大山打穿，还要修建公路把这一带的山洞连成一片！为新中国築起最安全的屏障！
我是一个学习水工专业的大学生，但是对崇山峻岭中开凿大山洞的知识却一无所知，心中充满惊喜和好奇，我悄悄对王班长说: 能不能带我到洞里面看看？
一位首长离我俩不远，当他获悉我的要求后客气地走到面前笑着说: 我们都是大三线建设者，欢迎你到山洞里参观，希望你多提点意见！
王班长带着我爬上翻斗车到山洞里参观，足足跑了里把路才到达开凿区域，山岩上渗下来的水滴把衣服都打湿了，不少战士拿着铁锤，铁钻在前方山岩上凿孔，然后实施局部爆破。
技术人员还告诉我，由于地质情况良好和运输及施工条件限制，目前只能这么作，好在这个山洞不太长，再干个两，叁个月就可全线打通了！
回到黄草坪后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息，在老君滩从事危险的滩险观察两个多月了，但是，和那些冒着生命危险的解放军战士相比，我们还差一大截！
第二天凌晨，黄草坪一带祥和又宁静，远方还不时传来金沙江清晰的涛声。当我还沉浸在睡梦中的时候，几位彝族同胞揹着大背篓来到江边，将几背篓蔬菜和食物装到“双飞燕”小船上，一位彝族同胞刬动双浆，小船儿沿着江边向上游方向缓缓驶去。……
在六十年代中期那个困难年代里，黄草坪彝族乡亲给奋战在大山深处的一群解放军战士，送去了暖暖的人间亲情，这段早已逝去的住事，长存在一位青年学生的心中。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两个半月过去了，激情岁月使我对老君滩产生了永难忘怀的记忆。那熟悉的黄草坪，炊烟缭绕的彜家土坯房，金丝带般的金沙江，还有那神秘的白沙沟，乱石堆砌的“拦河大坝”和老君滩波浪涛天的天下奇观，已经深深地刻印在我的脑子里。
和凌时人商量后，我们适当调整了工作安排，除了隔天进行一次滩险观察外，还认真对前期观察资料进行妥善整理，衷心希望我们的辛勤劳动，能为大三线建设者提供重要帮助和参考。
金沙江流域属于典型气候干热区，平时降雨量很少。两岸崇山峻岭满山翠绿，白天气温很高，树荫下却又特別凉爽，从雪山流淌下来的金沙江水冰寒刺骨，外地人泡不了几分钟就要抬起一隻脚，不然谁也受不了。
但是天有不测之风云，这两天黄草坪一带突然下起了雷暴雨，哗哗的雨点打得屋顶咚咚响，关上窗户还能听见暴雨的噼啪声。雨停了，风儿轻轻吹过，望着两岸山上一片片诱人的翠绿，心情感到特别舒畅。
第二天大早，凌时人留在家中整理内业资料，那位小女孩又领着我向黄草坪右侧山边走去，她指着身傍虎头虎脑的彝族小男孩笑着对我说: 这是我弟弟，在村里小学上六年级，明年就要上初中了，别看他年纪比我还小两岁，爬山涉水的能耐可比我强多啦！今天跟我们到白沙沟，肯定能抓几条大鱼回来。
我们一行仨人，小心翼翼地穿过绝壁悬崖，然后再爬上山顶，风声中传来老君滩一带巨大的轰鸣不同凡响，令人深感疑惑与不安！两个彝族小孩看见我心神不安的模样，不停地安慰我不要作急。
当我们缓慢下行到白沙沟傍边小山坡下部的时候，注目凝视，往日平静祥和的白沙沟已经完全变了样！
原本清晣透明的沟水还不到半尺深，人们赤着脚都可以走过去。这时候，白沙沟里流淌着的全是混浊的泥浆，浓浓泥浆中还夾杂着不少小石头，看来，老君山突发泥石流似乎己接近尾声。
为了进一步了解白沙沟突发生泥石流情况，我告诉两个小孩原地休息不要乱动，然后独自一人小心翼翼地向白沙沟近傍走去。哪知道我刚走不久，他们就紧跟着我下山来。
我走到山岩边上，聚精会神地向下张望，白沙沟一片狼籍，混浊的泥浆仍然流淌不息，那壿耸立在白沙沟出口处的大石头前方，早己堆满泥浆包裹着的大石头。
为了尽快弄清楚突发泥石流的基本情况，我走到山岩边寻找泥浆浸蝕痕迹，一阵幼稚的声音传入耳里: 大哥哥，快来看快来看哟，我们找到了！
原来两位彝族姐弟在白沙沟旁边的山岩边上，找到了被泥石流染上的明显痕迹，我拿出卷尺丈量了一下，足足有一公尺高，和原先曾经找到的痕跡此较，高度还是小多了。
什么是泦石流？过去从来没听说过，在奔赴金沙江前昔，老师曾对我们讲过泥石流的危害性，提醒同学们注意。但是，那些都是书本上的知识，估计老师们也没亲眼见识过。
由于白沙沟突发泥石流，下游滩险观察没法进行了，我们只好打道回府。在返回黄草坪的路上，心里真是五味杂陈，看来白沙沟下游一带尾期滩险观察要泡汤了。
两个小孩子看见我愁眉苦脸的模样，不时安慰我几句，那位男孩淘气地对我说: 大哥哥，你担心甚么呀？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还有北方呢！明天我俩带你过江去看滩，顺便带上一根钓魚杆，肯定能钓几条大魚回来。看着小男孩稚气开心的模样，我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夏日清晨，金沙江两岸凉风习习，连绵群山托起黄橙橙的太阳，将温柔的晨曦撒向黄草坪。一行5人急匆匆地赶往江边，在阵阵欢声笑语中，巡逻艇载着我们向江对岸奔去，张船长特地来到船仓看望我们，还当面夸奖两个彝族姐弟是了不起的小英雄。
聊了一会儿，张船长笑着问了凌时人一句话: 老君滩观察任务不久就要结束啦！你们俩位大学生要赶到哪儿去接受新任务哟？凌时人笑着回了一句: 这是大三线建设军事秘密，暂时还不能告诉你。讲得船仓里的人都嘻嘻哈哈地笑出声来。
张船长又对我俩说: 现在不开玩笑了，讲点正经话，昨晚 我与张船长和船员们都商量过了，临行前一定要搞个大会歺，大家一起好好喝两杯，祝你们两位大学生前途远大，一路平安！
迫于两位船长和十多位船员同胞的盛情，我俩实在不好意思推辞，就十分爽快的荅应了。过了一会儿，巡逻艇慢慢驶向岸边，一位船员拉着锚链敏捷地跳到岸上，将它套在一块岩石上，然后大声呼唤我们下船。
为了查清白沙沟泥石流对老君滩的影响程度，张船长増浱了两名船员和我们一道踏勘，由于他俩曾多次参加老君滩观察作业，我俩都非常高兴。
在陡峭的山崖边行走风险很大，那个彝族小女孩总是走在最前面，选择最安全的地点叫我们攀爬。那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却不买帐，专找危险的地方往上爬，回头还不忘向我们作个鬼睑。
刚走到老君滩“拦河大坝”下方不远处，对面就是泥石流发生地白沙沟，我和凌时人拿起望远镜注目观望: 白沙沟出口一带波涛滚滚浊浪涛天，和我俩佔据的云南一侧确实有明显不同。云南一侧波涛虽然很大，但是水质清晰得多，金沙江中部好像划了一条橙黄色的界线。
发现这个祕密后，我们兴奋地向老君滩下游缓流区走去，由于行走匆忙，我差点又跌了一跤，幸好走在身边的船员把我紧紧拉住，侥幸逃过一刼。
走了数百米后，我俩拿起望远镜观看，那条十分明显的分界线已遂渐消失。那个彛族小男孩从未见过望远镜，当他从凌时人手中拿过过望远镜细心观望的时候，喜悦的心情难于言表。
他嘀咕地说道: 大城市的发展比咱们黄草坪快多啦，巡逻艇，大木船，望远镜我们从来都没见过！长大了我也要到城市上大学，让黄草坪的乡亲们过上好生活！
真没想到一个彝家小男孩会发出这样純朴的感慨，大家十分感动，不停地夸奖他有志气，欢迎他长大了到内地来做客！
在返回的路上，两位彝家小姐弟不停地向我俩询问内地大城市究竟是啥模样？我快乐地告诉他倆: 内地发展可比金沙江一带要快多啦！天上飞着大飞机，地上跑着大汔车大火车，长江里还行驶着大轮船！街道上还有不少大百货商公司，有好几层楼高呢！
我家住在重庆沙坪坝，那儿有不少 知名大学，白天晩上都热闹得很呝！欢迎你俩以后到重庆来上大学好不好呀！
话刚讲到这儿，那位彝族小女孩冷不丁娇嗔地冒出一句话: 我们是祖祖辈辈生长在金沙江畔的彝家人，哪里有那么好的福气哟！
凌时人想了一会笑着对她说: 我们响应党的号召来到金沙江参加大三线建设，我们坚信，随着大三线建设的扎实推进，一定会带动周边乡村的蓬勃发展，那时候的黄草坪可是块难得的风水宝地哟！
站在我身傍的小男孩也快乐地大声说: 这位大哥哥讲得对！最近老师也常对我们说，隨着大三线建设的开展，金沙江两岸要开办不少工厂和学校，今后读书不用愁上班不发愁，！咱们彝家人都会过上好日子！
两个童稚姐弟的发言引起大家阵阵轰笑，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巡逻艇停泊的地方。张船长走出驾驶室，笑着对我们说: 我们刚才到上面云南辖区彝家村寨去过了，风景很好人更好，建议你们顺道也去看看。
这时候，那个虎头虎脸的小男孩从地上拾起几根竹杆，嘻笑着跑开了，临走时还笑着对大伙说: 这一带鱼儿不少！我去钓几条大鱼给大伙儿打牙祭！
我们沿着陡峭的山路向上爬行，累得大伙儿气喘吁吁，那个赤脚的彜家小女孩却始终走在前面，还不时回头提醒大家注意安全。
当我们快爬到半山坡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稚气的呼唤，当我回转身向下张望的时候，发现那位男孩正在往上攀登，他像一隻灵巧的小猴子，眨眼功夫就出现在人们面前。
小女孩心疼地讲了弟弟一句: 你爬得太快了！回家去阿姐要告状，阿爸肯定要拿竹板打你屁股！小男孩瞅了他阿姐一眼调皮地说: 我知道阿姐是在吓唬我！妳才不会去向阿爸告状呢！姐弟俩亲热的交谈逗得大家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姐弟俩人领着我们慢慢往山上爬，走了不多久就到了一个彝族小村寨。这个云南小村寨就在黄草坪对岸，无论是炊烟缭绕的清晨，还是月光明媚的夜晚都能看见它美丽的倩影。
不久就要离开黄草坪了，总想有机会到对岸那个彜家小村寨看一看，由于工作太过繁忙，一直没有机会，今天正好顺路去看看。
这个彜家小村寨建在山峦中间，层层叠叠的彝家土坯褛依山而建，但是居住的彝人不太多，比起四川辖区的黄草坪规模可是小多啦！好在自然环境却相当不错，一条清晰透明的小溪从两山间流出，汇入村寨旁边人工开凿的小池塘里，不少魚儿在水里畅游嘻戏，活显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美好场景。
刚走不多远，几位彝族村干部热情地把我们请到家里做客，还拿出不少笆蕉，水果给大家吃。他们高兴地对大家说: 不久前 公社传达了中央政府关于开展大三线建设的指示精神，要求我们把握机遇改善同胞生活。
两位彝族姐弟显得特别开心，他俩快乐地告诉大家，这个云南境内的小村寨和黄草坪联系十分密切，亲戚朋友特别多，我家小阿叔去年还从这儿娶了个姑娘当老婆，人长得可漂亮啊！当时，黄草坪还来了3，4条双飞燕小木船迎亲呢！
离开那个彝族小村寨时，几位彜族干部和彜族同胞热情地把我们送到山边小路上，祝福我们一路走好。当我们急急忙忙赶到岸边巡逻艇时，小男孩拿着装了好几条大鱼的鱼篓快乐地跑过来，在一阵马达声中，巡逻艇冲开波浪向黄草坪方向奔去。
我好奇地问了一句: 小弟弟，你是怎么钓魚的呀？他快乐地拿出一根缝衣针在我面前炫耀，我接过缝衣针仔细看了看，疑惑地问了一句: 不是会是骗人的吧！缝衣针哪能钓魚呀？他高兴地说: 金沙江边的彝胞都是这样钓鱼的，不信你问我阿姐，她可不会骗你吧！座在旁边的小女孩也快乐地点点头。
尽管姐弟俩都这么说，还是难解我心头的疑惑，直到两个月后进行地形测量时，疑惑才终于解开了。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间就要到出发的日子了！每天晩上来看望我们的彝族乡亲都很多，驻地房间里都挤满了人，礼物在桌上堆得满满的。一位彝族妇女特地带着五岁的小儿子赶来看望我，她儿子有次拉肚子拉了好几天，我曾连续几晚上门诊治，终于把他儿子治好了，娘倆给我们带来了不少礼物和浓浓的人间亲情。
为了严格执行431工程关于严守纪律，不拿老伯姓一针一线的指示精神，我倆原封不动地将礼物堆在桌面上，还留下了一张真诚感谢黄草坪乡亲的小纸条。
明天就要出发了！在那个月光明媚的夜晚，金沙江岸显得特别宁静和安祥，夜幕笼罩中的黄草坪还不时泛起油灯的亮光。
431工程老君滩观察队员在江边聚会，两位船长代表全体船员，向我俩献上最真诚的祝福:祝愿你俩前途远大一路走好！
徐瑞虎船长特地领着七位船员站起来向我俩祝酒，他们朴实憨厚的容颜永远铭刻在我心中。
为了不打扰队友和黄草坪乡亲，笫二天天刚曚矇亮，我和凌时人就匆匆揹上行李仪器，走出那憧熟悉的彝家土坯房，快步向老君山傍走去。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徐瑞虎船长和一位彝族干部站在那儿等我们，身边还有两位船员和几个彝族乡亲。
一阵亲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大哥哥，我们今天是到老君山上的村寨赶集，你们可别误会哟！话刚落地，两位船员和小姐弟跑过来，抢过我俩身上的仪器和小揹包，快乐地向山上走去。
足足走了好几个小时，我们终于艰难地攀登到山顶，远方又传来老君滩熟悉的波涛声，我俩感激地接过揹包和仪器，快步向山寨方向走去。
初升的朝阳缓缓升起，老君山满山翠绿沫浴在美丽祥和的晨曦中，我和凌时人转过身来，向站在山顶上的亲人们挥手告别，然后迈步向前方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