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总是在脑海里浮现你坐在咱家那颗柳树底下乘凉的样子,那把被被灶火熏黑的小板凳,其中一条腿向外撇着,似乎随时要趴下的姿势,而你呢,手里摇着一把力愣八翘的竹木扇子,围着一帮人,谈论着今年老王家的玉米被雨水淹了,老李家的的黄豆今年肯定是个大丰收,那笑容自然的像刮过的清风,随意迷人。
在我的脑海里,一年四季好像轮换的很快,唯独到了夏季脚步就像沾满了泥浆,慢慢悠悠,如老人的拐杖小心翼翼的向前移动。
2014夏季的热浪滚滚,载着笨重的我颤颤悠悠的来到了你的面前,我的面前没有镜子,所以我看不到自己的脸扭曲了还是肌肉痉挛了,当然你也看不到我,我在你的背面。盈盈散洒的光线透过柳树叶子层叠中漏掉的缝隙掉在了你的背上,像座陡峭的山峰一样,你的背弯了。斑驳的树影中,我来过,你的背影没落在斑驳中摇摇晃晃。你身后的那颗柳树却越发的挺直,根深叶茂,直直愣愣的覆盖了咱家三分之二的院子,有些枝丫甚至插上了房顶,柳树的叶子随意的垂下。“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绝美的意境啊!其实你大可不必再到树底下来乘凉,院子里已是树荫成行,偶尔的光点只是阴凉的附属品而已。可你依然坐在那个熏黑的板凳上,凳子腿缠了很多绳子,仿佛给伤病员包扎的绷带一样,使其牢固。我看不清你的脸,但你蜡黄的胳膊,肉皮耷拉着,上面泛着黑光的老年斑在随着你一下一下摇扇子的动作,若隐若现。扇子 ,还是那把扇子,只是上面多了些缝缝补补的布,蓝的一块儿,白的一条儿,把那些记忆力不听话的竹条老老实实的串联起来,针脚线还挺细致的,因为透过扇子再也看不到你的侧脸。扇子摇啊摇啊,斑驳中,我来过。
因为你后背的弯曲,我看不到你全部的头发,你的上半身不得不向前倾斜着,所以你屁股底下的小板凳空出了很大的空间,记得你从前总是背靠着板凳的靠背,小腰板挺得倍儿直,就算再忙也得把你那不算浓密却黑亮的头发梳理的整齐,挽个发髻,你说这样精神,凉快!我向你的背影移了两步,终于看到了你花白的头发,发髻没了,只剩下到耳根稀少稍显凌乱的头发。真想走到你的面前,帮你理好你最在乎的头发,可正在我迈步走向你时,周围说笑的人都一个个离开了。你依然坐在那里,头搭在膝盖上,你睡着了。我的脚步渐渐停在斑驳的树荫下,你睡吧,我看着你睡。因为我来过,即使你睡着了,我在你的梦中来过。你这大半辈子都在弯着,弯着种地,弯着锄草,弯着浇水,弯着施肥,弯着收获,最后你真的弯了,而在你弯曲身影下的孩子,个个高大挺直,你说,值了! (感人的故事 )
虽然不知你在斑驳的睡梦中有没有看到斑驳的我,只是,我斑驳的来过,真的来过!
这个夏季的热浪还是早些退去吧,这样我就可以为没有热浪的承载我回不去,为自己留在这里找到最合适的借口,然后我陪着那个弯曲的影子,一起在大柳树底下乘凉,一起跟她谈张家长李家短,一起把头埋进膝盖,舒舒服服的做个美梦。梦到你那些花白头发都跟着热浪走了,长出了好多浓密的头发茬,我天天给你抹头油,让它快快长,然后我就可以给你挽个现在最流行的韩式发髻,包你满意,你笑的合不拢嘴……
太多的美好抵不过平凡的流过;太长的记忆却绕不过地球的旋转;有时看似无比二的一个剪刀手却像抹了502胶一样,粘合了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东西。可有时看似天使般的笑脸却像一张好不透气的牛皮纸,包裹了太多离离合合,怨恨纷争的东西。
我没希望,不代表我不希望!希望你一切都好。
斑驳中,记得我来过,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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