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的秋雨落了一夜,清晨,角角落落里都充满了朦胧色的昏暗。
同不愿起床的人们一样,鸟儿没有在窗外啁啾,寒蛩也早已停止了悲鸣,小虫蜷缩在某片树叶下面瑟瑟发抖,周围的一切静悄悄。雨雪天是自然赐予世间生灵的假日,他们或者在窝里静静的甜睡,或者睁着眼睛享受来之不易的平静,生命静止、岁月静好。默默的秋雨洒在窗台花盆里的紫薇上,让我尽情的想象她们在峨眉频蹙间滴下鲜活的泪珠。
我怎能错过这得之不易的美妙早晨,借着朦胧里的微光,穿好衣服,带上雨伞,走出了家门,来到这条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老巷。在如烟若雾般的细雨中,我下意识地摸出一支烟,叼在嘴角,却突然自责不已,这自然的恩赐怎能禁得住人为的“破坏”?于是,惭愧的将它摁回盒里。
很少和老巷有深入的沟通,每天来往其间却不愿好好的望他一眼,向他“打声招呼”。雨中的老巷似乎变成了另一番模样,此时的他皮肤黝黑而粗糙,性格如父亲般深沉而坚毅。脚下的石板路在人踩和车轧中渐渐地失去了昔日的棱角,润滑的像一团团棉花。然而,石板之间缝隙里的洋灰早已在人们脚片子下不知所终,它们慢慢地变得像老年人松动的牙齿,走在上面咯噔噔的晃响。大大小小的沟壑在脚下纵横交织,这是老巷的皱纹,他已不再年轻。
我缓缓的前行,静静的思索着老巷的断壁残垣后隐藏着的故事。小时候,这条巷子里的人家都一样的贫苦,谁也不在意别人裤子膝盖和屁股处一层摞一层的补丁。小孩儿们在石板路上丢沙包、跳皮筋、踢毽子、拍气球,嘻嘻哈哈的欢笑从早持续到晚,即便黄昏将黑暗的幕布从东往西沉沉拉开,还不愿意回家,直到某一个家长气轰轰的到来时,他们才像受到惊吓的鸟群,一哄而散。 (感人的爱情文章 )
巷子最东头有一口老井,井上的辘轳从早到晚吱呀呀地工作着,担水的男人们像耕地的老黄牛,每一步都扎实而有力,似乎要将脚深深地插进土壤;女人们却像欢乐地兔子,脚步轻盈而迅速,只想尽快把肩上的担子运回家里。冬天到时,一夜飞花,石板地面便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雪,担水人们水桶吱呀呀的声音划破了早晨的宁静。我拉开窗帘,居高临下地欣赏着他们冰雪之上的舞姿。相遇的人们“三哥”“五嫂”的打着招呼,一点也不在意脚下光滑的道路。在白雪的映衬下,姑娘们洗的发白的红棉袄似乎又一次焕发了青春,鲜艳欲滴,小伙子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也要在这条略显狭窄的舞台上表演自己的高超技艺,以引得心仪女孩的关注。他们将手插进口袋,任肩上的担子颤颤巍巍,他们从容的向前走着,脸上挂着骄傲的笑容。
继续慢慢地向前走着,想起小时候老巷里人们的苦中作乐,我不禁发自内心的笑了。如今的巷子一半人家大门紧锁,或者出门打工,或者移居他乡,再也难得看见三五成群玩耍的孩子,难得听见孩子们的欢歌笑语。当年的中年人变成了老年人,他们不愿远离故土,依然用生命守护着这片土地。
天渐渐亮了,雨也已经停止,我忍不住燃起一根烟,眼前是一口干涸已久老井,然而我的耳边响起了吱吱呀呀的水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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