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我们家盖了楼房,还多余一些砖又没有人要,就把它们堆积院子角落里,一晃好几年过去了。
其实那些年,我过得并不好,在一所偏远的乡镇中学任教,那个镇上有两所中学,另一所是重点中学,他们学校的教师不断地策反,许多优秀学生都转走了,剩下的才在我们学校就读,教学成绩可想而知,不光当地百姓与学生,就连我们自己和周围的同事都认为比他们差别很大。偏偏这两年晋升职称未果就出现在教学质量上,自己恼怒不已,便迁怒这批不成器的学生身上,我常回老家,但工作上不如意的事从不给父母说,他们老了,以免他们为我瞎操心。
那年署假,我照例回了老家,一进院子,见堆砖的地方,有一层深深的绿意,那是几棵大小不一的苋菜长在上面,最大的一棵露出砖面有半米多高,叶大茎粗,比土壤肥沃的地方的同类毫不逊色,以前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等事,我有些惊讶,便问父亲这是怎么回事,他一脸平常的神色,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已经有两三年了,前两年养猪,还未长大就把它们拔出来当猪草,我们老了,今年也养不了,任由它们疯长。”父亲说完便进屋子忙他的活,院子里只剩下我茕茕一人,我更加惊讶和纳闷,一些地里的苋菜也未必有这么壮,它到底怎么生长的?这堆砖有一米多高,堆积的时候有平有竖这么粗的根从砖缝里再介入地下?它们是怎样吸收水分和养料?难道它们的根系十分发达遍及整堆砖?
我很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靠近那棵最大的苋菜,就慢慢地拆开砖,当拆开两三层时,发现红褐色粗根垂直地伸进砖缝里,一些细小的须根像网络一样覆盖在砖面上,成立体结构牢牢地粘在砖上,一些细小的土壤颗粒聚集在一起又附着在须根上,它也许是随风飘荡流落至此,或许鸟衔的草籽无意落入砖缝里,又得到一丝阳光空气和水分,它便无忧无虑地生长起来,夜间它舒展着它的叶子,贪婪地吮吸着空气中水分贮存在根茎中,作为第二天甚至未来几天之用,中午烈日当空,它要卷起自己的叶子,避免暴晒而丧失过多的水分,狂风来了,它既要挺起腰杆与风抗争又要因风带来的土壤小颗粒不失时机地尽可能把它们留下来。暴雨来了,它还是要与之抗争,还要最大限度地吸收水分。无论是虫啮鼠咬还是鸟啄鸡?,它不能有任何理由为自己辩解,只能为自己的生存想办法,否则许多机会稍纵即逝,也许正是这样,它才会欣欣向荣茁壮成长。我先有惊讶更有敬畏,把砖原样堆好,悄悄地离开了。
从那以后,我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抱怨,怨天尤地,而是埋埋无闻改变自己,不光是我,学校的大多数人也都是如此。虽然我们的教学成绩与镇重点中学还是相差很远,但我们并没有自暴自弃,而是不断地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能力。几年后,两所中学合并,我们几个外来的教师代他们的毕业班,就在众人猜测和怀疑之中,我们依旧沉默不语,一年后,中考成绩出炉,我们一炮而红,大家刮目相看。
一个人拥有一手好牌和背景,只能得到别人的羡慕,但你把一手坏牌打好,白手起家闯入上层,别人才会敬佩你,遇到困难,怨天尤人,别人会理解和同情,过多地为自己辩解只会让别人反感和鄙夷。一个人想成为大师,他有一千个方法;如果想成为平庸之人,他有一千个理由为自己辩解。西点军校出了那么多名人,也许与他们毫无道理的校训有关。
直到现在,我还认为那几颗苋菜是不是菩萨的化身,来点化我们这些愚玩之人。以后,我遇到了很多困难,很少向别人解释。只要成功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