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一年秋叶落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吟咏王实甫《西箱记》里的句子,感慨着四季的更迭和人事的变迁,不得不让人黯然神伤。
秋林走的时候也在这个季节。
阴历的霜降,是自然界植物由盛而衰的转折点,常言道:“霜降斩百草。”其实被斩的何只是百草,包括大型乔木也会走上四季的末路。即使常绿的松柏,颜色好像依旧,但也没了往日的精、气、神。
去年霜降后的第二天,秋林踩着连天的衰草、踏着松软的落叶,一步一步的走出了旋风洼。走得孤寂、走得无奈、走得决绝。
旋风洼是僵卧在黄士高原的一个小村落,秋日里沐浴在温和的阳光下,宁静而安祥。但这却是个瘠薄的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村民的庄稼得靠天吃饭,可这黄土垣上十年九旱,辛苦一年,勉强能混个渴饱,日子越过越紧巴。前些年,该地发现一些窝子铁矿,红火了一阵子。但储量小、政府又禁止私挖滥采,赚了钱的只是少数。秋林家没沾到一分钱的光,家却因此更破败啦。
见挖铁矿是一线生机,秋林和父亲也谋划在自家地头开挖。自制了辘轳纤绳,新买了锨、镐,父子俩动工啦。都是庄稼汉子,这点苦对他们来说也是家常便饭,三天六米,进展神速。可就在第七天头上,准备将挖好的渣石吊出来收工时,父亲头发晕栽进了新挖的十一米深井内。秋林正躲在回洞内,听着响声不对,就见一股烟尘充满立井。仔细看时,父亲已是血肉模糊、气息奄奄。 (好文章 )
倔强的老汉本想借铁矿发家,为儿子讨一房媳妇,无奈天不随人愿,家没发成,倒抛下相伴27年的儿子独自离去。
秋林葬了父亲,在破败的窝内闷了好几天。人挪活、树挪死。既然一方水土难养一方人,那就索性远走天涯吧,也许会有转机。
就这样,秋林洒泪告别了乡亲,在那个落英缤纷的午后,离开了养育他27年却没留下一个亲人的故乡,走上了离乡背井之途。
结局如果是秋林携娇妻爱子、衣锦荣归那该多好。其实这何偿不是旋风洼村民的希望呢?
但不幸的是,除了一身力气别无长物的秋林又能找到什么好工作呢?先是跑到青岛,与一家私人渔业签订了打鱼合同。从青岛沿海到广东,半年多,受尽了老板的折磨,却没赚到一分钱。干过这一行的人讲,上船前老板已给你缴了意外伤亡保险,上了船就完全由着老板,即使把你踢入海中喂鱼也由保险公司承担。秋林糊里糊涂地从贼船上下来又到灵木的煤矿下煤窑。春节后的第六天,村长接到电话,说秋林在灵木煤矿出事,村长组织了三个人到灵木煤矿处理了秋林的后事。
秋林是我一个院中玩大的伙伴,不知论的那门子亲,一直叫我舅。看到秋林家那破落的窗户和辨不清纹理的门,我就心酸落泪。秋林和秋林爸的死似乎谁也怨不着,可这旋风洼小村和小村里的百姓就该像霜降后的草一样等死吗?
又是一个“山山黄叶飞”的季节,多希望再听到一声憨厚的:“舅,你回来啦?”的问候。可这简单、亲切的问候早被萧瑟的秋风所湮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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