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随想(3)——煤球炉
煤球炉,曾经灶披间里的主角,虽然大部分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可对于我们这一代的人来说,却是抹不掉的记忆。
在煤球炉时代,一天的生活是从生煤球炉开始的,也是到封煤球炉结束的。每天的煮饭、炒菜、烧开水,离不开煤球炉;取暖、烫衣、烘山芋离不开煤球炉。曾经的煤球炉承担着一家人的主要生活职责。
对于用惯了煤气、天然气和液化气的现代人来说,早晨起来“啪嗒”一声,打开燃气灶具,两只喷头双管齐下,分别用来烧泡饭、烧开水。在烧泡饭、烧开水的同时,上厕所、洗漱,忙完这些,泡饭正好“浦”了,水也正好开了,一天的生活也就从如此便捷的方式开始了。
可在煤球炉的时代可没那么轻松了,每天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生煤炉。一清早,主妇们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眼睛,左手提着引火的废纸和柴爿的篮子,右手拎着煤球炉,到走道上或弄堂里,开始生煤炉了。
生煤球炉可是个技术活,初学者往往是引火纸用了一大蓬,柴爿用了一大堆,只见烟雾,不见火着。浓烟熏得两眼直流泪,弄脏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去揉眼睛,又把脸弄得一抹黑。煤球炉没生着,柴爿倒浪费了不少。气急败坏之时,有时真想一脚把煤球炉踢翻。没得办法,一天的生活要靠煤球炉来支撑,不能掀翻,只得重来。
煤球需要一定的燃烧时间才能着上火,光靠纸是不行的,柴爿的燃烧能力大大强于纸。所以,纸、柴爿是生煤球炉必备的助燃物。那时的每家每户都有一只装废纸和柴爿的旧篮子,当然还少不了一把破旧的扇子。
生煤球炉也得讲究方法和技巧,从引火到生着也得循序渐进。首先,煤球炉不能完全掏空,要留一些小的煤块在炉栅上,那是为了引火纸在炉膛里燃烧有个着落处。一般情况下,人们都会把没有燃烧完全的煤球,去掉表面以燃烧过的煤屑的煤芯作为垫煤。
纸燃烧后得把柴爿引着,因为纸的燃烧力不足以把大的柴爿燃着,只能用劈的比较细小的柴爿来过渡一下,再加大的柴爿。等大的柴爿着上了火,这时加上煤球,靠柴爿的燃烧能力使得煤球着上火。
柴爿的火着了,生煤炉的事远未结束。柴爿的燃烧需要大量的空气来助燃,这时靠自然的风力是远远不够的,不得不靠从煤炉底下的口,用扇子拼命地扇来帮助柴爿燃烧,如果哪一天正逢上大风的天气,那真是天助人也,就可以免去扇煤炉了。为了提高风的助燃能力,聪明的主妇们想出了一个好方法,就是在煤炉的上面在加上一个烟囱,通过烟囱的拔风能力来提高燃烧效率,这烟囱一般都是用旧了的铁制热水瓶壳或土制的铁铅皮烟囱来充当的。所以,在装废纸和柴爿的旧篮子里,还少不了一只土制烟囱。
一直要等到柴爿烧尽,烟雾散去,煤球烧红,才算把煤球炉生好了。再拎到灶间里,开始烧水、烧“泡饭”。煤球炉时代的生活也就从忙忙碌碌的生煤炉中开始。
在煤球炉时代,每天早晨的弄堂里总是烟雾缭绕,烟气熏人。在那年代,人们不太讲究生活的质量,什么能见度啦,PM2.5啦,根本没有这种意识和要求。
生活条件虽然艰苦,但邻里之间的相处还是相当地和睦。晚起的人家会在早起的人家的煤炉里引一下火,一来可以节省一根火柴,可不要小看这一根火柴噢,那时的火柴也是凭票定量供应的。有的干脆把燃烧正旺的煤球拣几只过来,直接加上生煤球上火了,这下可减少了生煤炉的劳顿之累了。特别是那些双职工的邻居,下班回家也要先忙着生煤炉,好心的邻居们都会主动地提出“在我们家的煤炉里拣几个吧,不要再生煤炉。”清楚地记得,我们老家后厢房里住着一位老太,在菜场里上长夜班的。每天早晨下班后先睡觉,到中午起来再生煤炉弄饭吃。她总是在我家的煤炉上拣几只正旺的煤球,我母亲每天也都在11点左右把煤球加足烧旺,等着她来拣。有时候不生煤炉了,就直接在我家的煤炉上热热饭菜,母亲也总会再送上一瓶热水让她使用。在那淳朴的年代,这类事是司空见惯的。
煤球炉的加煤球方法是先从下面用煤钩把烧过的煤球捅下来,然后在上面加煤球,这样周而复始,保持煤炉持续不断地燃烧。所以,捅煤炉的钩子和钳煤球的钳子也是每家每户必备的。
后来煤球逐渐被煤饼替代了,煤饼的使用减少了通煤炉时产生的粉尘,可算是稍微提高了一下生活质量,按现在的时髦话来说,就是PM2.5可下降一点,可空中的二氧化硫的浓度还是照旧。
煤饼的使用最关键的是可以封煤炉了,免去了每天生煤炉的烦恼。晚上,烧好洗脸洗脚水后,就封煤炉了。第二天早晨起来,只要打开炉门,炉火又旺了。封煤炉也得讲究技术和经验,关上炉门还得留一条缝隙,至于缝隙的大小就得根据煤炉的炉况了,全凭经验来控制,否则不是烧过了头,就是缺少空气而窒息。
燃气灶具的优势除了免去生煤炉的烦恼外,还有就是大火小火任意调节的便利。可煤球炉没这么轻松了,要大火时,有时就是特别不给力,唯一的办法就是人工干预,不得不用扇子不停地扇。扇炉子不是技术活,一般都是小孩来干的。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况,当我在外面忘我地玩耍时,被母亲一声使唤,回家扇煤炉,这沮丧的心情不言而喻了。扇着炉子,心里又恼又恨。恼的是正玩在兴头上,一下子被阻止了。恨的是有时煤球质量不好,尽管用力在扇,火就是起不来。扇了好长时间,火终于起来了,可玩伴们都散了。有时候则一遍扇着煤炉,一遍在胡乱地遐想,“这个煤球炉什么时候能淘汰呀,用上煤气就好了,也用不着我无尽地扇了。哎,不知哪年哪月啊。”
在煤球炉时代,经济条件也比较拮据,炉膛坏了,主妇们就会搞些泥巴,再加上一些头发和一下,就自己搪炉膛了。那时的主妇们还真有才,她们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可她们也知道,新搪的煤炉要自然风干,风干后还须用烧过后的热煤球放在炉膛里烘,否则的话炉膛要开裂的。这也说明了生活中充满了智慧和力量,人的潜能也是无限的。
使用煤炉的年代是难忘的,今天回想起来虽不留恋却也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