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先生说冬天到了。
冬天到了,回家的季节,因而最是喜欢。时过许多年,还是常常会想起初二下雪天的景。小学时候熟悉的好朋友回来了故乡,带着我去见她的老同学,混雾的午后,她湿湿的长发在风中肆意优美地飞起,瞬间长出些亮亮的冰花,闪闪的如夏夜停摆的萤火虫。她向来是极美的女孩子,只是生错了家庭,被抱养在我们这片紫土地长大。我三年级时,她五年级,在我们相处短暂的十几天里,她像姐姐一样领着我踢毽子,早上叫我上学,还在她割猪草的空隙,我们扯掉冬天带有浓浓生命气息的翠草编成小玩偶,再给它戴一朵最好看的油菜花。再过许多年后,我们醒悟到那就是最好的时光,关于童年,有这样的一个好朋友。
我很喜欢自己的心有如此澄静的时刻,看一切都是美好。今天左手中指不小心砖进一根小刺,到用键盘打字才发现疼痛,不过好开心,跟妈妈一起去地里挖洋芋了,一串串小小的滚圆圆,遇到一只大的还会兴奋地尖叫。波二家的三个兄弟随着他母亲在对面的土壁寻野生的折尔根(不知其书面语,暂且这么表达吧),一层一层的窄小土地,这里是我走得愈远愈想念的家乡。波二呢,就是我最早的朋友,并且会感激一辈子的人。一辈子,好长久,说起来莫名生出一种厚重感,我想,能用一辈子形容的人很少,很珍贵。如果说如果,那么如果没有他们,我不知道我的回忆里,是不是还有画面可以跳动。
跟我一般年纪的杉树差不多八米高了,我还不到八岁时特别喜欢和它比身高,看看谁长得快,现今是赶不上它了,可它的小模样仍在我心里,就像我曾经用心呵护过的向日葵、草莓、还有我和波二都养过的指甲花。那是夏天,我每日清晨太阳起升的点都会给它喂水,偶尔还从池子铲些肥沃的淤泥滋润它,渐渐滋生的花骨朵儿嫩嫩地惹人怜爱,我期待着,期待着一日花开时。一个和煦的早晨,花儿开了,四朵,招来了一只肥肥的大蜜蜂吮吸着花粉,幸福的嗡嗡哼着歌,我找来家人一起观看,这是我的第一株花。随而喜欢上一句话”不劳动,连棵花也种不活“,彼时,认为自己是最光荣的人。
这是冬天,我在家过寒假,每一天都会跑去看樱花树是不是有长出新的叶子。妈妈说,这最后一棵樱树也要死了,树脚被虫子蛀空了两个洞。是不是长大以后,一切曾拥有都会随时间而去呢?抑或是跟不上变化的脚步。
是,生命终有尽头,此年花开,我愿能多欣赏几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