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种感情,叫万水千山。
有那么一种相爱,叫千里迢迢。
有那么一种付出,叫此生无悔。
有那么一种归来,叫午夜梦回。
有那么一种守候,叫望穿秋水。
春
我没有忘记这春日的阳光,
我没有忘记这如花欢颜,
只是,你忘了我眼角的泪光。
久不食核桃了,闲来无事买了两斤,买回来后发现竟无工具可开核桃,按着老方法放在门缝上夹烂核桃壳,捣鼓了半天,发现核桃没有打开,木门坏了。
一生气,顿时没有了吃核桃的兴致,将核桃用力扔到一边,呆呆地坐椅子上,望着春日午后明艳的阳光,周围满眼鹅黄的新绿。独自在回忆中惆怅了很久很久……
时光无法倒流,回忆却可以无止境地原路返回,心以一支竹篙,撑一只竹筏,在回忆的河流里,逆流而上,是我一如既往的习惯。
也是这样的春光明媚,在松苍竹翠的太和小岛上,在一家简单农舍的阁楼上,就着一扇陈旧的木门,拍拍地忙得不亦乐乎,“啪吱”一声脆响,一只坚硬的核桃便去了壳放在手心里,吃得颊齿留香,满脸幸福,一只叫“盼盼”的黄毛小狗也跟在一旁流着口水地摇头晃尾,我自然不会亏待它了,我有什么吃的,“盼盼”也有什么吃的,我不吃肉,把肉和骨头都挑给它吃了,把它养得很是肥壮,很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有一个人问我:一条狗而已,为何叫盼盼?
我说:因为,每天都在盼人回家,故而唤作盼盼。
那时,请愿谅我的年少无知,不懂等待有多苦。倘若岁月流转,有没有这样一条阳光明媚的羊肠小路,引领我们回到最初繁花灿然的地方,我们的爱情,安然无恙,年轻的心,仍然纯洁清澈得如同水晶一般。
太和小岛上的苦竹林,“沙沙”轻轻摇晃,带来泉水般凛冽清新的风,一如美妙的青春。
每天坐在灿若流金的油菜花丛里,闻着让人迷醉的香气,抬头出神地地凝望着湛蓝的天空,看着天空矫健飞翔的鹰,一只鹰仿佛似乎知道了我的心思,笔直地从万米高空向地面急剧俯冲,快接近地面时,一个优美的翻身,划一道漂亮的直线,折回直冲蓝天,它飞翔的动作,是我难以模仿的自由,我久久注视着它们在天空中超然洒脱,肆无忌惮的表演,直到它们骄傲地如皇者般扬长离去,留下我独自黯然神伤。
美丽的涪江水,尽日不知疲倦地向远处奔腾流淌,我在竹篱下的农舍里,舀一瓢江水,反反复复地煮着一壶浓香的茶,茶凉了,人未归,续水再煮。周而复始,当江鸥再次穿过薄雾掠过我的视线,远处的村落炊烟袅袅,田里耕耘的农夫,拾掇了锄具在金色的斜阳下沿着翠绿的田埂慢慢走回家,家里的女人系着碎花围裙在自家的小院落里张罗着晚饭,锅里的菜在“滋滋”作响,炉子上的米饭正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孩子们在一旁追闹嬉戏。我的泪水,终于缓缓滑了下来,为那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朴素无华的幸福。
夏
我蜇伏在狭长街道尽头的天台小屋。确切地说,这是一条花街柳巷,这与古代那温香暖玉抱满怀的风月场所截然不同,古代的烟花之地,无尽的风情万种及妖娆动人,而眼前的这条长巷,只是一群艳冶的女人,体态丰腴,浓妆艳抹,仍掩饰不了由骨子里散发厚重的风尘味。曾几何时,她们也有过如花年华,为了生活,如今花残粉退。她们当街而立,招揽着路上过往的男人,任何人都可以过去讨价还价,最后决不决定成交。
炎夏的午后,我躲在烈日背后的幽暗洗澡,水管里的水被硬生生地晒得温热,白花花温热的水滑过每一寸细腻的肌肤,冲刷着身上细密的汗水,由皮肤到蚀骨的暖,有一种无法言语畅快淋漓的痛快,同时也带着某种不可言喻的暧昧。
窗外的夹竹桃,正开得如火如荼,艳丽而馥郁,在炎热的空气里无比的招摇。这种花,我自小便知道,她带着致命的毒,让人不敢轻易触碰,我只能远远地注视她的艳冶与招摇,即使万般诱惑,也不敢逾越一步,因为她的剧毒,足以让我望而却步。
这里的白昼,是平静无奇的,然而夜晚,在幽暗的路灯下,在朦胧的活色生香中带着某种危险,我这样一个单身女子,也是异常危险的,无时无刻的提心吊胆,我习惯了在枕下放一把锐利的剪刀。
躲在迷醉的霓虹背后,独自在空无一人的天台上,在黯淡的星空下,翻腾,转身,跳跃,自由地起舞。
我只能用淋漓尽致的舞蹈,来祭祀死去的爱情。
也许人们都忘了,今天是七夕了。
盈盈一水 间,脉脉不得语。
牛郎与织女都在天上相会了,而我们,遥遥在望,一水之隔。在漫长的岁月两端,相逢无期。
天空开始飘起牛毛细雨,沾湿我长长的睫毛,这是牛郎织女的喜极而泣的泪水,那么,我的泪水,被硬生生地一口咽回肚子里。
君从画中来 , 孤影独徘徊 .
荼靡暗香来 , 愁绪谁人猜 ?
病酒身何处 , 半生曾开怀 .
月下影万重 , 举目觅芳踪 .
风起扶弱柳 , 似曾踏月归 .
喜鹊何处去?横渡西与东 .
天上喜极泣 , 人间雨濛濛 .
梨花娇颜改 , 明月揽入怀 .
醉卧花间眠 , 惊鸿来入梦 .
有人在时过境迁后问我:倘若我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你会怎么办?
我当时没有回答,但心里已有了答案。
尽管他曾经有千般不是,万一走到这一天,我不会在他活着的时候告诉他的,他若不在了,我不会独活的,等他耗去大半生的时候,若他不在了,我又可以在无怨不悔地等谁呢?又有谁会在再孜孜不倦等他呢?总得有那么一个人在默默地守着他,在时光荏苒的尽头,在原野荒涯的尽头,用心等待。
不知道人们还是否记得我的容颜,我的右眼的下方是有一颗小小的泪痣的,老人们说,此生有泪痣的人,是前世离开人间时被爱人拥入怀中痛哭过,泪滴落在了脸上,化成了今生的泪痣,此生若遇见生命中的那个人,一定会相偕白首,那是前缘未尽,今生再续。那么,今生,我等到前世拥我入怀的人了么?
说我固执也好,自私也罢。此生无法相守,来世,让他用一生的厚颜无耻来取悦我,来偿还我今生的眼泪。
四季交替,莺飞草长的除了漫无边际的惆怅,还有无可奈何花落去的伤春悲秋,花儿开了谢,谢了开,谁可曾知道,最美的花早已在生命中定格,一束曾停留于怀中,借着体温徐徐盛开的香水百合。
秋
有人问我,你的头痛顽疾可有药可治?我说,有,仅有一味药可治,那就是当归。
夜凉如水,柔柔的晚风吹过梧桐柔娆的树稍,沙沙作响,像恋人的窃窃私语。我在想:这株千年梧桐,凤凰都落到哪儿了?
清冷梧桐 ,
凤凰离栖 .
一叶了然天下秋 ,
情归莲心 .
卷帘骤雨 ,
飞絮成泥 ,
数点残红 ,
嗟洗尽铅华 ,
洗尽铅华 .
篱下芳草 ,
朝颜扶弱柳 .
病容临柴灶 ,
生地三钱 ,
独活五味 ,
当归作引 .
春华秋实,那么,春天播种的爱情,也该硕果累累了吧?是的,我春天播种的爱情,成了别人园中的落英缤纷,道不尽的璀璨夺目。 为人作嫁衣裳,呕心沥血织就的华锦,披在了美丽的新娘子身上,理应是天衣无缝的。由来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但又有人极其牵强地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从古到今,见证的了多少凄婉的爱情故事,梁祝化蝶,沈园情梦,文君夜奔,孔雀东南飞……
古时重于礼教,父母之命固不可违, 只能用一种玉石俱焚的方式无声地与传统礼教抗争,这样的决定,恰恰是最令人痛心疾首的。这样的故事在现代人看来,处事间多少比较偏激,并不需要多极端的方式去证明相互的忠贞,只要双方内心是坚定一致的,久之,总会感化身边的人。那么,便可轻易换得一生一世一双人,相濡以沫到白头。在一切自由不受束缚的年代,相似的例子还是有的,但其中的人们却缺少了一份执着,少了一份持之以恒的坚定,大部份的一方,都会选择放手作罢,屈就于认为与之匹配的所谓两全其美的爱情。
豪门向来存在着门第之争,寒门也有他的门楣之见。老黄历传承下来的爱情观: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即使延续至今,也不完全是无道理的,然而,豪门总会寻求身份地位相得益彰的门户,以光门楣。而寒门呢,总想着攀龙附凤,找一门可以助自己飞黄腾达的对象,这总会省去许多奋斗的时间,各取所需,总不能说谁的不对,门当户对,谁不愿意?飞上枝头,何乐而不为?即使口口声声说不爱眼前这个人,某个人如何的不堪。可事实无法改变,那个不爱的人,恰恰是自己的枕边人,说不爱,名份却实实在在是他(她)的,而信誓旦旦的爱在心里面的那个人,却是个毫无瓜葛的人,关键时刻,冲口而出的是,我爱人,某某在做什么。如果爱一个人,就会给他(她)婚姻,而不是空口白牙的甜言蜜语,说什么也不要相信,将婚烟给可以帮助自己的人,将心交给所爱的人,诸如此类的语言,人都日日夜夜躺在别人的身边,要那心有何用?
曾无数次在心底重复着一句话:当全世界的人都在任意轻贱我的时候,唯独你不可以!如今,这样的话,显得不合时宜。
今生今世,有没有那么一个人,在逆境中相互淡然地微笑,在面对所有世俗的指责,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说道:别怕,有我在!若真如此,我纵然粉身碎骨也会一如既往,你是熊熊的大火,我便是扑火的飞蛾。
两个如此默契,如此有福气之人,在默默相互寻找,相互等待,等待恍如隔世的遇见。
古有一穷书生,名曰尾生,一日偶遇一美丽少女,一见钟情。相约当夜在桥下私奔,然而少女犹豫了,当晚失约了。尾生在桥下苦苦地等,山洪来了,尾生死死抱着桥柱,死活不肯松手,不肯离去,最终抱柱死去。在现代来看,尾生不是傻便是痴,白白搭上了一条性命。
用独有的触觉去看,尾生当时所想的,尽是守约吧,尽管别人负约,他没有失约于人,纵是身死也此生无悔。
套用诗人的话:水来了,我在水中等你,火来了,我在灰烬等你。
李碧华在《胭脂扣》写:不被世俗目光所接受的烟花女子与富家子弟十二少相约吞鸦片自尽,十二少被人救活,后来结婚生子,早忘了与如花的白头之约了。或许十二少一开始并不想死,但不好推脱。
如花死了,在奈何桥上苦等,一直不见十二少,便返来阳间寻找,后来知道他真的负约了。如花将当初十二少送给她的胭脂盒塞还给他,幽幽地说:“谢你,我不想再等了。”黯然离去。
守约的人,其实守着的是寂寞和无中生有想象的忠贞不渝。
张爱玲说:一恨海棠无香,二恨鲥鱼多刺,三恨红楼梦未完。
我说:一叹色衰爱驰,二叹人心易变,三叹半生等待。
冬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北边的人也许不能明白,南边的冬天,仍然冷得让人瑟瑟发抖,风很大,刮得人脸上都失去了知觉。
穿上厚重的棉袄,看似笨重的雪地靴,在南方潮湿冰冷的空气里穿街过市,像只笨笨的企鹅。
我住的天台小屋,紧闭门窗,还是冷冰冰的,几株冷冷清清的绿萝无力地从窗台搭拉下来,更显萧索,整间屋子,成了名副其实的寒舍。
也许是冬天,总爱在夜里做梦,断断续续的梦境,异常的真实。
雪花纷纷冉冉地飘落,落在手心里,竟然是不冷的,还带着馥郁的香气,在雪地里笨笨地前行,踏雪寻梅。迎面而来的风吹起鲜红的围巾,素颜肤如凝脂,本身就是一枝清瘦的雪梅。
走得很远,折回身子回望,耀眼的雪地里两排杂乱延伸的脚印,异常诡异,一个人走的路,竟多了一排不是自己的脚印。心里莫名地一点一点忧伤起来,有种彷徨的错觉,无法言喻。总感觉着有那么个人,就在身边,就在心里,撩动平静的心弦。
有温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雪地中悠长回荡:在找我吗?我就在这里,你不回头,我便不走。
我笑 着 流泪了,说:你爱我吗?
身后的声音久久回荡:我爱你,我爱你黑夜般漆黑的长发,我爱你雪莲般雪白的脸庞,我爱你婴孩般无邪的眼睛……
我心如欢鼓般舞动起来,缓缓回头,一件我曾经贫穷潦倒时买的,异常廉价的灰格子衬衫。
就在这时,清脆的破碎声惊醒了我,睁开双眼,这屋子的窗子总也关不严,风将梳妆台的镜子吹落地上,“啷当”一声满地无法收拾的碎片。
一屋子的寒冷,我一个人呆呆地拥被而坐,如同待人差遣的傀儡,如果冬季的寒冷很漫长,那么,我馥郁的思念,注定要在漫无止境的冬季里反复沉沦,醉生梦死。
不知道人们还是否记得,戏曲《望江亭》白士中与谭记儿那段曾唯美一时的经典对诗台词;
白士中曰:
当炉卓女艳如花,不记琴心未有涯。
负却今宵花底约,卿须怜我尚无家。
谭记儿和:
愿把青春寄落花 , 随风冉冉到天涯 .
君能识得花底约 , 去妇当归卖酒家 .
此两首诗分别是藏头诗,是白士中向谭记儿表达爱慕之意,谭记儿向白士中表明决心。每名诗句的首一个字连在一起便是:当不负卿,原随君去。
他们也许是想效仿司马相如与卓文君,当垆卖酒,夫唱妇随,恩爱无比。可他们可没有想到后来,司马相如却忘却过往恩情,有意纳妾。他写给妻子一封仅有十三个字的信: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十三个字,唯独缺了亿,亿与忆同音,表明心中已无过往的回忆。
当年司马相如一贫如洗,作为大家闺秀的卓文君却敢在一曲《凤求凰》之后,头也不回地与司马相如私奔,在四川邛崃当垆卖酒,就凭这点勇气,一个穷书生也不应见异思迁吧,可恰恰事与愿违。
很久很久,我莫名地回到某个朝代,遇见那个在银装素裹中笑魇如花,当 垆 卖酒的才女。
她微微一仰首,饮下所有的悲伤,手中的杯掷地有声。笑对那个负心的人,一字一句,抑扬顿挫,朗声念道: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 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蓰蓰。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她的勇敢,她的决绝,丝毫不拖泥带水,有快刀斩乱麻的痛快。
然而,我的悲剧,恰恰是缺少了她这种敢爱敢恨,率真的气魄。
对不起,请别在午夜梦回时才问起我,此生最希望的事是什么?我只想在现实中一字一句,在耳畔,清楚地回答: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