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条被人遗忘在城郊的老路。在这个天天讲树立新形象、建立新城市的地方,我是这么的丑陋与不堪,我无奈也没有任何办法,我知道我是真的被这个城市遗忘了……
曾几何时,我是那么的荣耀,我是这个城市东面连接外界的一条主干道。我年轻力壮的身驱,每天承载着无数的大小运输车辆。人们每天在这儿行走着……那时候的我,觉得生活是那么的美好,未来是那么的宽广。
可是随着我年龄的增长,也随着这个城市的急剧发展,我承载的重量和任务也越来越重。不知从哪一天起我觉得我的身体素质在急剧的下滑。我知道日益繁重的承载量是我过早的老去了。我的身体病了,在我还有些年轻的时候我病了。我真的希望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人们能够为我看一看我这伤病累累的身体,让我尽快的恢复我往日强健的身驱。可是每一次的诊断都是治表不治本,在随意的为我撒上一些石块土渣之后,就让我继续着我的任务。其实这么几年没有一个真正的大夫能够看透我这病重的身驱,我不仅仅躯体上到处生满了凹凸不平的大坑,更重要的是我是一条老路,我缺少一个真正的排水系统。每到雨季来临的时候,我伤残的身驱遭受雨水浸泡后,伤口一次又一次的加重。这也是我生病的一个重要原因之一。每到雨季来临的时候,我只好拼命的呼救,可是没有人听懂我的语言。于是,我愤怒了。我愤怒的唯一途径就是我不断的给行走在我身上的人们和车辆,制造着这样那样的麻烦。我知道我制造的这些麻烦足以使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人们想起我,可是我依然失望了。
其实,我真的不想给人们带来麻烦。我每制造一起麻烦我的心就难过一次。我清楚的记得,有那么一天,一位老人坐在从我病重的身驱上行驶的一辆公交车上,车辆在我凹凸不平的身驱上颠簸,驾驶这辆车的师傅是那么的小心,他东绕一下,西歪一下,但仍然未走出我的“炮弹坑”。突然座位上的老人被这剧烈的颠簸摔倒了。那一刻我得意的笑了,可是看看摔伤的老人和吓坏的驾驶员师傅,我又是那么的难过,这难道是我这条路想要的么?我知道,这几年我做了许多的恶事,曾有数辆车被我颠簸的翻倒在地,车损人伤;曾有无数位行人遭受过我污浊的泥污;也曾有无数个车辆底盘被我狠狠的刮伤;也曾有数位经过这里要到什么地方投资的外地商人被我活活的吓跑。我想就此罢手再也不做坏事了,可是我残破的身驱不允许我有任何的选择。
然而,我又是多么的渴望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人们能够重新认识我,把我的病治好,让我好好的生活,好好的工作。每天从我身上行驶的车辆有无数辆,大货车、小骄车、昂贵的、便宜的、豪华的、普通的,让我应接不暇。我深深的知道我病残的身体是很难再承受这样的任务了。从这些过往的车辆及行人身上我看了到许多。原来我还连接这个城市东边的一个什么开发区,有一天,一位开着小骄车过来投资的外地商人从我身边走过,他一面开车走一边对身边的朋友说“我看算了吧,我们还是到B省A市去把厂建在那里,你看看这路,都什么年代了,这是我走过的城市中见到的最烂的一条路了。多不方便!”还有一次,我看到一群年轻人坐在一辆公交车上,大概其中一位是我所在的这个城市的主人,他拼命的向他的朋友说“快到了,再坚持半个小时就到了,那里鲜花如海的,真的真的,我不骗你们。”可是他的几个朋友却说“谢谢,我们还是下车吧,这路颠的我头晕。”
是的,我是太破败了。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我不知道在地球上的其它城市的边缘里,我们路的家族里还有谁比我病的严重?我曾想过如果我能够像有些动物那样具有自我身体的修复功能,那该多好啊!可是我没有,我只是一条路而已,一条处在城市边缘的老路而已。我也曾非常愤怒的想过,为什么这个城市的人们就知道在这个城市不大的一个所谓的城中心,对那些完好的年轻的路修了又拆,拆了又修!身旁的“马赛克”在不断的更新中产生无数次的资源浪费。为什么就不知道将我们这些处在城市边缘的道路修修?也向周边开展一些崭新的城市区域来调动周边的经济以减轻那手掌大的所谓城中心的人口压力?也难怪外地的朋友说这个城市猛一看像都市,细瞧瞧像村镇。看看我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吧。身旁是破旧的杂乱无章的店铺,一个个污水坑在我身旁散发着刺鼻的气味,污水坑的旁边散乱的堆着人们随手丢弃的垃圾。污浊的尘土飞扬的空气;城市里主要的交通工具—公交车,也被我病重的身躯吓走了。一个被人遗忘的地方,一个日益衰败的部落。而对我神经产生冲击力最大的,莫过于在我残破的面目全非的身旁,一幅巨大的宣传广告画招牌“树立城市新形象,提升城市新品位”高高的矗立着。这对我来说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人们常说,建立新城市,树立新形象。又建了几座立交桥,又修了几条新道路,什么路又加宽了,什么街又漂亮了。我听后非常的难过。正如一个人一样,如果仅仅在自己不大的脸上做文章,天天对一张小脸修了又修补了又补,而对身上的其它任何部位却不管不问能行吗?脸面再好,手脚不灵,行吗?其实,我们路的家族里,许多兄弟和我一样是城市的双腿,我们处在城市的边缘,是城市连接外界的一条通道,也是城市功能向外延伸的重要途径之一。我们的功能也在某种意义上决定了这个城市的品质;我们的面貌也代表了城市的形象。任何一个城市少了我们这些边郊的道路是很难“独立成城”的。脸面修的再好,一条腿伤了残了,这个人也就不美丽了。尽管在我不远的地方,人们正在那里修建新道路,兴建立交桥。可是我敢说这个城市真的可以少了我这条老路吗?我的身旁是无数个急需改善他们出行难的人们,他们每天要到城中心或上学,或上班,或经商……。人们常说“经济要发展,道路要先行。”这已是被无数人说了无数遍的老话了,可是在这个城市里,又有谁真正的为像我一样处在城市边缘的这些老路做一些真正的实实在在的工作,让我们病重伤残的身体早一点恢复。曾经有位文学家说过“其实地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我健壮的身躯来自大地,我衰败的伤残的身躯也终将在大地中得到修复。我渴望这个城市的人们记起我,再一次给我生命,不要让我老去,不要让我这么年轻就带着一身的伤病老去。现在,让我感到欣喜的是,终于的有那么几个敢于说真话的记者为我开口说话了,他们用摄影机,用文字一遍又一遍的为我呼吁。
我是一条不会说话的,一条残破的,一条被人遗忘在城市边缘的老路。在这个雨季到来的时候,请允许我向遭受过我肆虐以及即将遭受我肆虐的人们致歉;也真诚的向那些为我开口说话的人们致敬。
我是一条残破的,给人们带来了无数麻烦而被人遗忘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