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又冷了,忙打了电话问候年迈的父母。想到在瑟瑟中动作愈加迟缓的父亲,大脑里一幕幕的画面,我几乎一夜没有睡好。
父亲在我的眼里是那样的具有色彩,母亲每次故意取笑父亲时我都在旁边偷着乐。
父亲出生在四川一个偏远的山林里,从小便失去了双亲,度过了惨淡的童年后进了部队。在部队,领导很看重父亲,想把他留下好好的栽培。可年轻气盛一向不温不火的他却拎着板凳去找领导理论,说什么都不同意所有人都离开了独留下一个他。这样几次三翻后,营长满脸无奈的看着倔强的父亲只好忍痛割爱。
于是父亲到昆明的理工当了一名教师。
几个月后,憨实的父亲却以很多学生都比自己文化高为由提出还是去学习学习,要不误导了学生,自己也心慌。就这样父亲从一个教师的位置回到了学生的身份。
很快,父亲用自己的勤奋改变了所有人的看法,从一个鸭子生成了班上甚至学校的尖子生,我不知道那里留下父亲多少汗水。
接下来呢身为云南省内燃机厂车间主任的父亲积极响应党的号召,发挥党员吃苦耐劳永远站在第一线的作风去支援边疆,到了当时的下马单位沾益柴油机厂。
那时候的我还小,母亲一个人远在四川身体又不好,没奈何只好扔下了自己的工作随他到了云南,成了一名无业人员。(多年来,母亲一直耿耿于怀) 那年响应号召下放农村,我们就成了沾益附近的一介村名。
在乡下的那些年里,敬业的父亲经常出差,什么北京、上海......按父亲的话说就是除了没有见过西藏喇嘛,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而每次父亲的归来都是我和妹妹最开心的日子,细心的父亲总能给我们一些乡下见不到的惊喜。不曾见过的水果啦、漂亮的头绳啦、好看的凉鞋啦,稀奇的电子表什么的......
而我因为老师的宠爱、因为脚上有漂亮的凉鞋、因为有漂亮的花衣服,却成了班上或周围的小女孩便拉帮结伙的孤立的对象。没有女伙伴的我却生就一副豪爽、仗义的脾气深得男孩子们的喜爱也成了村里同伴排斥的籍口。在这样的乡村生活里,我便长时间的把自己放在那些诗歌、散文、小说中去,慢慢的愈加孤僻、内向起来......
16岁时,我便到了离家很远的地方工作,在一封家信中我随口提到晚上冷得睡不着。几天后下班回来,在屋檐下惊喜的看到了提着电炉、电热毯的父亲。因为要赶回去上班,父亲在我的感动里放下东西就匆匆离去了。那个小小的电炉、薄薄的电热毯却温暖了整个年轻时代的冬天,直到现在想起来都还是暖暖的......
记得一次母亲对常我买衣服很不满意,她说要学会节约,衣服嘛够穿就可以了。我心里很不以为然,正闷闷的无言时,父亲笑了:“喜欢嘛就穿,不要亏待了自己。二妹从小就像个洋娃娃,穿什么都好看!穿什么都好看!”我居然呆呆的看着他的自豪之情不言于表的,惊异憨实的父亲竟有这样开通的观点的!
有了小孩后我住到了家里,每每有朋友来看孩子,看着父亲喜洋洋、乐滋滋为孩子忙上忙下的身影,他们都羡慕我有个好父亲:真没有想到你爸爸那么好,那么细心,那么会带孩子......呵呵,我何尝不是如此,到现在想起来我都会笑醒!
......
父亲的身体一向很好,可是去年却得了那可恶的怕金森。住院、吃药、打针都不见效,健朗的背影一下苍老了下去。每每回家,看着父亲抖手抖脚,行动缓慢的样子,我都忍不住想流泪。天气暖和还好,天冷的时候看他尤其难熬,坐卧不安的。我的心也总是缩成一团,可也无能为力,只能频繁的回家陪自己的老父亲。
以前,一到过年,善良的父亲就说:“你们去陪孩子他爷爷吧,他岁数大了,你们去多尽尽孝,我还健康,日子还长着呢!”可是父亲,今年,在深深的担忧里我想好好的陪陪你,我不知道明年是否有机会再坐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双扣,是否还能和你一起带着孩子们去散步......
打定主意在家陪父亲了,可是腊月28孩子的爷爷病了,住进了昆华医院,情况很不妙。
一生豁达、善良的父亲把我叫去了。他说:“你们还是去陪他爷爷吧,不要让晓晓的爸爸留下遗憾,去好好的看护他......”“可是,爸爸......”“去吧,你不是说我的病可以开刀的嘛,等天气暖了,我就去做手术,以后有的是机会陪我。”看着父亲有些恍惚的笑容,我的心丝丝的疼起来。
在春节的那几天里,愧疚的我每天一个甚至几个电话打给父母。
父亲,在你病后的一天,一向不善言谈的你拉着我聊天,我们说了很多很多。从我出生、上学、工作、结婚、生孩子到现在。那是我第一次了解了你的内心,我最亲爱的父亲。你一直说:“二妹,你还没有出生我就觉得对不起你了。因为你妈妈怀你时反应太重,基本吃不下什么东西,所以你一直营养不良,小小的就得了肝炎。那时你很乖,乖得我心痛,5岁的你自己去打针、吃药。那么小就让你去工作,去那么远,又照顾不上。好容易要把你调回来了又遇上你妹妹参加工作,怕影响她的分工就只好放了你。你虽然没有怪过我们什么,可我的心里真的很内疚的。现在你们单位又不好,晓晓的爸爸身体那么差,我真的很担心你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还有你的妈妈,她虽然嘴巴很厉害,但心眼不坏,你们不要怪她!”那一刻我看见父亲眼里隐隐的泪花,我怔住了。
父亲:我从不知道,多年来,不论母亲说什么,甚至骂你,你都从不还嘴,只是笑只是笑的你竟有这么温润的内心,竟然有那么深的担忧。父亲,多年来,单位虽然一直没有发工资,可是我开过店,打过工,甚至摆过地摊,我的经历就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没什么的,很苦很苦的日子都过来了,我相信以后只会更好。所以,父亲,你应该放下心来,好好养病,我还要陪你过无数个春节,看无数次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