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电影喽!”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迅快飞遍了小村庄里每一家餐桌,兴奋着庄稼人的神经。我顾不上和爸妈说话,草草扒几口,揣一个大馍,褂袖胡乱地抹几下脸上的鼻涕、稀饭糊,匆匆跟在大人后面,屁颠屁颠地撒远了。
月儿半掩着脸,模糊了夜色朦胧中 几个冲跃乱窜的身影,呼哧呼哧的喘息声迅速被夜色淹没。乡间草路旁,偶尔露出一点微光,看门狗忠实地“汪汪”起来。“哎呦!——喂——”不知哪个冒失鬼,被突然冒出的土坷垃绊了一跤,领头的刚迟疑回转身,小家伙已一跃而起,一瘸一拐地贴了上来。偶尔也会有冒失鬼黑暗中扑进了竹林边的粪窖里,在一阵哈哈大笑中,只能去跳池塘了。
许多电影细节已然忘记,片名也记不清了。印象中有一部《智取华山》。解放军头戴鲜花绿树枝 扎成的花环,一说话,绿影生动地抖起来。军帽上偶尔露出的五角星诱惑着孩子们——多年以后,我师范的女同学有几个还是义无返顾地嫁给了军人,或许来自于少年时的“解放军”情结吧。《飞夺泸定桥》也是好看的一部,解放军和“国民党”在大渡河两岸举着火把,疯了似地跑。一字长蛇阵,那场面,好一个热闹。在泸定桥上只剩下几根铁链子,“国民党”在对岸碉堡内火苗突突。战士们匍匐前进,火光中,许多年轻的生命像受伤的鹰直坠大渡河底。小伙伴们心揪紧了,又紧了,拳头攥出了汗,大气也不出。好在电影结局都让人舒心,欢呼——解放军赢了,“共产党”胜利了!还有一部,片名已忘记,是在沙漠中发生的故事。云端之上,一汪碧绿的湖边,一个披着大氅的绝色女子,骑着一匹大白马,英姿飒爽——显然是海市蜃楼。这个画面久久镌刻在记忆深处。
看电影大多是在露天稻场。夏夜,稻场上人头攒动:抽烟的老爷子,摇蒲扇的老奶奶,光着膀的汉子,年轻的媳妇,追打哄闹的玩伴……那是一个在大自然中演绎快乐的巨大PATAY。
值得一提的是看《霍元甲》。那是电视剧。但那时哪分得清电视剧电影呢,只觉得好看。晚上踢腾踢腾地跑了五六里路,在老乡政府大院里有个电影院,那个瘦瘦的放映员神气地搬出一台黑白电视机。里面的霍元甲面相饱满,英气逼人,眼神犀利而有一股凛然正气,和断臂老人交手的那一场,霍元甲一个侧身劈马步,动作优雅而潇洒,霍家迷踪拳让人眼花缭乱。断臂老人终于被掌劈飞了出去。后来的情节,我痛恨龙海生,大骂小日本,为那个苦苦痴情的赵倩男而流泪。再后来看小人书,清晰记得倩男写给霍元甲的两句诗: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经典美文 )
看完电影回家的路上,已然是笑骂声一片。月亮也不是来时的朦朦胧胧半掩面了,而是灿然挂在空中。路边的庄稼地散发出阵阵豆麦香气。肚子感觉空了,就去路边薅几个蚕豆,嫩嫩的,有一股土腥味儿。胆大的也会去菜园里拽几棵嫩黄瓜,红西红柿,塞入口中,溢满了绿色的红色的汁液。有喜欢红芋的,刨几个,顾不得洗,揣在怀里。几场电影下来,哪家闺女和年轻后生跑了,闹出一段“乡村爱情”来。不久,小娃娃从外地抱回来,绯闻也就结束。
读书时,也看电影,却是在学校的篮球场上。晚饭后,语文老师坐在放映机旁。我们则是或坐或站,或笑或闹,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电影出现精彩片段,或换放映带时,语文组黄伟、刘运好、何大衡、方友根等老师就激情洋溢铿锵有力地现场点评。印象中几位老师普通话极好,中气十足又文采斐然,声震耳膜,全场静寂无声,如今二十年过去,犹言在耳。(刘运好老师后来是安徽师范大学的博导。我的恩师黄伟早已是全国闻名的教材专家,南京师大的教授,博导了。见拙作《老师黄伟》)在这样的氛围中,《汪洋中的一条船》、《暴风骤雨》、《开国大典》、《妈妈再爱我一次》……一部部看下来,一步步学习下来。“蒙太奇手法”也是当时电影评论中第一次听说的。
现在,再没有看电影的兴趣。只是3D电影出现,陪爱人、宝贝丫头去看了《泰坦尼克号》,还有点现场震撼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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