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导游的说法,贵阳人没去过甲秀楼和青岩古镇,就如同我这个合肥人没去过包公祠和三河古镇一样。好在包公祠和三河古镇我都去过,算是不在被鄙视的范畴内,那么,来贵阳,看过甲秀楼,如果不去青岩古镇,似乎对不起这趟旅行了。
青岩古镇以前在各种书本上约略知道些,现在既然要去,到网上查查,了解具体有哪些可看的,是很有必要的。
说了解些青岩古镇,倒并非虚言,我前些年看移民屯垦类书籍,就知道这个战争时是军事堡垒,和平时是繁华商业重镇的地方。它就在贵阳南郊不远,是明初洪武年间所建,原本是作为军事要塞和南向的主要驿站。我记不得是在哪本书中看到的,说是陆续来此屯戍的明军,与当地的布依族相处得很好,以至上个世纪五十年代落实民族政策时,不少在当地生活了很多世代的汉人选择了布依族。第一批过来的是安徽皖南和江西上饶一带的徽、饶地区,以后是湖南、湖北人。而徽、饶地区的另一部分北上移民就是到的安庆府、庐州府。这么说来,六百年前是一家嘛。
导游只给我们两个小时的时间,并且让我们自己“随意游”,说是随时见到示意图,“按图索骥”就是了。这倒合了我的意。
青岩给我的印象,与江南古镇特征明显不同。你说它不大,的确,站在高处或古城墙(准确说叫“寨墙”)上,古镇就是一个不规则的“田”字,四个方向的明清街组成一个“十”,紧贴内城墙的状元街、西下院街、书院街和东油榨巷,围成了“田”字的外围,里面就是血管状的小巷了。走一圈下来,用不了多长时间;但你真钻进去后,那些交错密布、设计精巧、工艺精湛的明清古建筑以及寺庙,飞角重檐、画栋雕梁的楼阁,就会扯住的你脚步,让你快不起来,真想看看,没个半天一天看不完。据统计,城内约三平方公里大小的古镇内,文物景点近百处,称得上人文荟萃。
其次,古镇的闹与静,居然有神奇的谐调。明清街上是摩肩接踵,热闹的叫卖声与游客的讨价还价声沸反盈天,可背街却静得出奇。脚下是光滑的青石铺就的街道,镜面般,泛着青黑的光,刻满了年轮,给人以独特的时空感和神秘感。街两边是石墙,青藤爬满了墙顶,有的伸出枝桠,似与游人手语打着招呼。如果墙边开了门,推开门进去,极可能里面别有洞天——那通常是一些“艺术家”的天地,比如“寻枪别苑”、“旧时光”等,但基本上看不到人。在背街和明清街穿行,像是在两个时空。
再就是,古老和现代、粗陋和精细都呈现在你面前,你却不会有惊讶,不感到违和。因为青岩曲折狭窄的街道上动辄是或明或清的古建筑,所以,破旧甚至坍圮的墙体随处可见,状元街高高低低的巷道内,连青苔都很多。但青岩镇依旧是“活着”的居民区,所以,新建筑也不少,且充满现代味;或把现代与古代“连接”起来,如“志·青岩”馆。镇内有中国历史上第一家“代办信局”,开办于光绪十四年(1888年),据考证,它是目前发现的中国最先成立的第一家私人“代办信局”,比中国最早的官办邮政还早8年呢。你若以为青岩“地处偏僻”,就想当然地只想到“古老”而与“新”无缘,那就可能闹笑话了。青岩的建筑以石质为主,取自本地,质朴自然,且不算高大,是否有怕违礼制的考虑,不得而知,但如果你注意看的话,却又惊讶于它的不同寻常。石雕随处可见,精雕细刻,十分逼真,多是蝙蝠、古钱、白果、鲤鱼等寓意丰富的图案,皖南的徽派建筑的痕迹明显。不同的是,徽派建筑木雕为主,主人唯恐别人不知自己的“富”;而青岩民居是外简内繁,应该是“财不露白”的心理,亦或是他们本不在意“富”,他们关注的是宁静的生活。
青岩虽说是“军”镇,不过如今“武”气褪尽,“文”气十足。除了城墙垛上飘扬的旗子似乎在暗示你,这里曾是军事重镇,但一圈走过来,给你感觉更明显的,这是一座文化味很浓的城区。如果把“十”字明清作为坐标,西北部几乎都是赵状元的影子,状元街、状元故居,甚至满大街的“状元蹄髈”叫卖声;东南部则是文昌阁、书院街,还有一个文化广场;西南部看似是寺庙区,但这里曾是抗战时期浙大内迁时的办学点之一,迎祥寺和镇北的龙泉寺都有当时的教室,慈云寺做过学生的宿舍。我对那个“状元蹄髈”的传说很有好感:不是为了“朱”“榜题名”,而是那个报恩故事。小店老板对夜饿的苦读学子慷慨赠“蹄”,赵状元金榜题名后,不赠金不赠银,而是想到主动为他“打广告”,成就了一道“名吃”,更成就了一段佳话。故事本身就是文化和商业的巧妙结合,是中国传统道德的诗意宣传。“琴鹤谱志,论语传家”,赵状元一生不为利不为权、一心只在教育的人品,也让人好感大增。
偃武重文,表面上看,与青岩镇的价值相悖,但实际上,中国还有一句话:以武止战。军事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保障和平安宁的生活吗?中国人内骨子里还是渴望“和”的。在青岩,你仔细留意,还可看到一道“奇异的风景”——小小的青岩镇,宗教建筑特别多,有人作过统计,有九寺、八庙。佛有龙泉寺、慈云寺、迎祥寺、寿佛寺,道有川主庙、财神庙、药王庙,此外,镇西竟然还有天主教堂,镇南还有座基督教堂,如果把儒家的祠、坊等算进去的话,居然五教同镇!佛、道在中国还有“合流”的可能,天主教和基督教同源而异端,能在这儿各有信众,和谐相处,殊为独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