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在《归田录》里说,他的文章成于“三上”——马上、枕上、厕上。而今,我效法古人,读书也有一上——脚踏车上。
上下班各有半小时车程,于是戴上耳机,利用手机将经典读出来,传进脑子。效果还不错,三个月过去,我竟然在“脚踏车上”读完了陈忠实巨著《白鹿原》。想必宋代车马稀少,欧阳先生骑马上班时没出过交通事故,而我就惊险的很,有两次几乎与来车相撞,幸而有惊无险。
这部巨著,给我印象最深的一个人是朱先生,给我印象最深的两个词是“风搅雪”和“祖宗祠堂”。
先来说说朱先生,陈老说朱先生在现实里是有原型的,他原本姓牛,被陈老加了一撇一捺,变成了朱。牛先生原名牛兆濂,清末关中大儒。像这样的人物,总是有过人之处,据说他在幼年即过目成诵,后拜入三原著名理学大师贺瑞麟门下,终成一代大儒。像牛先生这种人物,古来并不鲜见,然而生逢乱世却光彩夺目者少有。他生逢乱世,竟能得到乡民、官府、军阀、土匪等各个人群的敬重崇拜。某种意义上说,那个时代,人们敬重知识分子,更敬重他身后那个深厚的传统。
黑娃说,他要在原上刮起一场风搅雪。风搅雪是刮起来了,刮遍了中国的大街小巷。在黑娃看来,这风搅雪是是对传统的一种对抗,是年轻人对长者的一种不服的反抗。黑娃回到原上的那天晚上,正下着入冬以来的头一场大雪,强劲的西北风搅得棉絮似的雪花恣意旋转,扑打着夜行人的脸颊和眼睛,天空和大地迷茫一片。在踏上通往白鹿镇的岔路时,黑娃心头轰然发热,站在岔路口对另外九个同去同归的伙伴喊:“弟兄们!咱们在原上刮一场风搅雪!”
五千年下来到了近代,中华文明却没剩下多少。因为有人让我们选择毁灭而不是继承。这刮过中国的风搅雪就是对中国文化的一次大摧残和大毁灭。祖宗祠堂,这个词并不久远,然而它却成为很多国人憎恨的对象,包括我。很长一段时间,我对宗祠一类的事物总带着一种逆反的感觉,甚至感觉祖宗祠堂是一种阴森恐怖的存在,觉得那里的一切都是腐朽和陈旧的代名词。但是,这些所谓的糟粕真的不含一点营养吗?
白鹿原上的风搅雪,能杀死人,更能能杀死文化和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