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心情低沉,总是喜欢回忆过去。也许是想在回忆里找出曾经很牛逼的事迹作为自我安慰。今天,默默地翻看以前的文章,竟然被曾经的一些些点滴小事而感动!哎……
回忆里,似乎很幸福。至少,那些年没有那么多的感伤和不如意。现在想想,哪些年的我,不该有那么些幸福感,因为,哪时的家,真穷!
我的童年,实在没有多少值得提及的精彩,活到十多岁没去过县城,去过最远的距离就是我家到外婆家的十多公里;几乎没有过什么像样玩具,唯一有过一架塑料飞机,还是因为老师要求写作文《我的玩具》,我实在没有什么可写,母亲给我赊的;倒是能够吃饱穿暖,但在我记忆中也有过长时间买不起肉,我追着母亲要了几个礼拜肉吃的日子。可是,即使如此,我也没觉得过自己哪里不如意,更没有觉得过自己或者哪里不如别人。
可能是因为那个时候的幸福,很容易满足。那时候,我们有一片小天地,山头、河沟都留下过我们疯跑的身影;伙伴、牛群总是伴着日出日落和放肆的欢笑;家里有一个跟我从没吵过架的姐姐,洗个碗我们都嘻嘻哈哈在一起。嗯,记忆里,总还有一些课外书,伴着我形影不离,他们给我的童年,增添了多少梦幻的遐想。
我的家庭,是不可能给我买课外书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我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我总能找到一些课外书。从连环画到儿童彩绘版的《西游记》;从带拼音的童话到《作文大全》,从《故事会》到小说,我都要想办法搞到手读一读,才甘心。我甚至记得我看的第一本历史著作是白话文版的《汉史》,那时我读四年级;我看的第一本武侠是一本残破不堪,至今没有找到下部的《风流小赌侠》,那时我读六年级;以至不到初中二年级,我便读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本少儿不宜的小说……现在想想,还真是来者不拒。
因为爱读书,我对书的需求量便大。无法想想,那些年,我们镇上连个像样的书店都没有,唯一的新华书店还常常关门,要找到一本书是多么的不容易,得到一本书又是何等的兴奋与幸福。我们村有一个比我年纪稍大的孩子,他家里有好些书,我总想跟他套套近乎,弄本书来看看。严格地说,用现实的眼光看,那个孩子应该不算什么乖孩子,小小年纪便抽烟上瘾。有一次,那孩子为了搞到烟抽,竟和我达成一项荒唐的协议:我用烟和他换书,一支烟换一本书,这生意原本是挺划得来的。我无法忘记,在协议达成的那个中午,我蹑手蹑脚地在父亲的纸烟盒里偷出四支“攀枝花”,小心翼翼地放在校服衣兜里,为了避免被家人发现,别出心裁地把校服外套扎在裤腰里。就因为这个画蛇添足的扎衣服动作,我毫无悬念地被父亲“生擒”,紧接着被怀疑偷烟抽而被饱打了一顿。可挨打归挨打,在搞书这方面,我从未有过什么反思,我行我素,恨不得坑蒙拐骗都用上,就连我的长辈也不放过。我的大爸是六十年代的高中生,家里是有一点书的,好几次我在他家借来书后,想霸占不还,被他生生催促得不好意思才还了回去,这些书中,就包括后来我再也没见过的《欧阳海之歌》。
我想,那些年,找到书的我,应该是没有贫困感的。甚至很长一段时间,矫情的我,认为有一屋子书围着我,是多么的幸福。为此,多少年,开个旧书店,都是我的梦想。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幸福感并没有下降。在我读高中的时候,正是家里较为困难的时节。那时,母亲总是病者,父亲疲于应对。于是就连我每个月的生活费,都不一定能够定时备齐。可那时的我,心中只有一个简单的想法:为了不让父亲在我身上的投资亏本,我得考上一所大学。为此,成绩并不优秀的我,开始努力学习。家中的贫穷,我看在眼里,却似乎没有记在心里。每月回家拿生活费,父亲给多少就揣着,如果不够一月的,让我先拿点坚持一两周,那就坚持着。甚至到了有一次,我没有袜子穿了,父亲顺势脱下了他脚上的袜子给我,我也没觉得有什么,我甚至想起曾经看过的国外一个穿父亲大号皮鞋求学的孩子的故事,我矫情地认为,我正和他经历着同样的生活,我们的结局也应该同样是美好的。所以,那时候,生活总是充满希望的。记忆中,有这样一个我自认为浪漫的场景,始终挥之不去:高中时候,我除了读书,还要在放月假的时候干农活的。那三年,我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背大粪。把牛圈里的大粪背到田里去肥田。那是一个春天,我背完大粪后,歇在家附近的堰塘坝子上和母亲聊天。那天阳光明媚,而母亲又是一个极为健谈的人,她和我在那土坝子上家长里短的聊了很久。母亲拉拉杂杂的话语中,非常文艺式地来了一句“我们家现在虽然穷,但是我们一家人和和睦睦的生活着,也还是挺快乐的”。我承认,在当时的环境下,我丝毫没对这句文艺式地表达产生任何违和感。甚至,一回头,看到了满坝子开满了金黄色的蒲公英花,繁密的金黄,点缀了整个坝子,在金黄的阳光下,泛着金光,煞是好看。我承认,从那天过后,我再也没有看到过如此美丽的蒲公英花。
那些年就这样没心没肺地走过来了,在贫困中伴着幸福。可如今,却会时不时的陷入莫名的焦虑和不安;生活的挫折和磨难,一点点让少年白头、让笑容走样。曾经的那些幸福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什么人,悄悄地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