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是一种生活方式,它和吃饭、睡觉、打游戏一样,不过是一种活着的选择,如果是梦想驱动,那主观上会觉得一切辛苦都值得;如果是为了谋生,那也是一种朴实无奈、值得理解的理由。
毕竟,创业是寻求社会阶层流动的渠道之一。
一
“他和韩寒出道时间相差一周,韩寒写小说玩赛车,而他成为一名记者,沉浮十年,如今重出江湖,这十年,他在等待什么?就是加入互联网创业公司……”上海五角场的餐厅里,我们一桌人正在打趣蒋昕捷——他从《南方周末》绿色版离职,加入一家专注医疗健康领域O2O的创业公司,名片title是“联合创始人/首席战略官”,负责政府关系维护。
蒋昕捷是当年高考满分作文《赤兔之死》的作者,他那句“物尤如此,人何以堪”风靡一时。后来做记者,他关注医疗健康、食品安全,曾因一篇关于地沟油的报道,再次进入众人视野;和晚辈们吃饭,聊得最多的还是与健康医疗相关的话题。
“最早我就想做滴滴医生这样的产品,后来接触这家公司,发现他们通过互联网把二甲医院的空床位和三甲医院的名医联系起来,给患者做手术,一方面解决大医院病床紧张的问题,一方面患者不用排队等待,利用了二甲医院的资源。”他觉得这有市场价值,也有社会价值。
接触创业公司多了,我开始下意识地找Bug:患者术后护理怎么办?二甲医院的仪器设备不够先进怎么办?你们的盈利模式是什么?这也算是共享经济的一部分,看看最近专车遭遇的政府管制,你们会想自己以后怎么避免吗?
......
“通过互联网组合资源,没有危害政府利益,名医会参与患者的术后管理,二甲医院可以进行能力范围内的手术;同时患者愿意出更高的价格,提早进行手术,我们为二甲医院带来了更多用户(患者),帮名医赚了外快,这都是盈利点。”蒋老师回答得很诚恳。
二
第一财经有过一档创业节目《一马当先》。决赛时,两个做车后市场O2O服务的创业者站在舞台上终极PK。节目很有意思,安排两个创业者互相提问,A问B:
你们产品的问题是什么?你觉得自己有什么不足?
这个让对方被迫“揭短”的小聪明赢得了台下观众的起哄,但没有赢得舞台边投资人评委的欣赏。随后,IDG资本合伙人章苏阳直接问了创业者们一个问题:你们现在还烧钱给用户补贴吗?
B回答说已经不发补贴了、现金流如何、盈利状况稳定;而创业者A则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其它业绩,只字不提盈利状况。章苏阳直接打断了他的回答。最终,在场的投资人评委们都投票给了B,而不是面对评委提问时闪烁其词、刻意揭别人短的A。
不过反转的是,被淘汰者A在舞台上开始流泪,他示意导播播放一段VCR,屏幕里时另一位联合创始人已经癌症晚期,这个因为化疗备受折磨的病人,对着镜头说:我特别希望我们能取得好的名次,能留到最后……
评委们面无表情。
我们都想要成为那个留到最后的胜利者,而上面A和B经历的场景,再现了创业找投资这场“游戏”。除了努力的同时,还关乎你够不够善良——或者至少看上去善良。大家都不傻,凭什么给你投钱?
三
投资人的钱的确不好拿了。
创客星球不久前发布了《2015中国创客指数》。其中,众筹指数报告显示,截止到2015年8月全国权益众筹平台总数达到167家,多集中在北上广三城市;2015年1月至8月主要权益众筹平台发布的创客项目为3043个,权益众筹行业交易总额达到15.7亿元,累计支持人数近700万人次。
不过报告也提到不少问题,其中一个是项目同质化严重;3D打印、无人机、虚拟现实等项目数量稀缺,于是报告中有这样说了等于白说的提示:
中国创客在技术探索和原创精神上尚需进一步提升。
同质化竞争的大环境是:很多人感受到了资本市场寒冬。当然,大家表现得都很乐观,GGV纪源资本管理合伙人童士豪表示,『寒冬来临对于有本事的创业者是件好事,买广告也便宜,人才不容易流失,大部分VC不投,只有少部分VC投,相对来说创业的空间比较大』;从IDG辞职创办峰瑞资本的李丰并认为:未来五年直接融资占社会融资的比重有望大幅攀升,长期来看说资本寒冬是不准确的,现在的难点是如何让更多的投资进入了需要转型和升级的企业中。
身边有几位做投资的朋友陆续转行了。
我有一个转行去做创投基金的朋友。他本来想开一档新媒体节目介绍创客,后来想了想,放弃了。他说他想明白一件事:用钱去赚钱,比较快;而用钱去打造一个产品,再变成钱,很难。他是这样说的,“因为你要和投资人聊,要把产品推介出去,要说服别人投钱给你,要完善这个产品,还要衡量这个盈利模式是不是靠谱……过程中有无数次怀疑自己的瞬间:创业是为了什么?”
一个从投资机构辞职来上海开琴行的朋友对我说:“在北京满城跑看项目的日子里,觉得自己就是个骗子,明明机构的钱都投完了,还得装作有钱,以表示自己有实力”......“创业者每每问起来,他都说‘这个项目我们再研究研究’,创业者们满心欢心以为能傍上知名投资机构,结果活活等到钱烧完,Game is over......”
“离开投资机构,出来玩音乐,收入会减少啊。”我问。
“但是人活着,要自己开心啊。”他戴上黑色棒球帽,跳上DJ台,摇头晃脑开始打碟。
四
黎瑞刚在上海滩一直被当作传奇人物,最近和老搭档李怀宇创业做互联网电视的举动,被大家猜测许久。按理说,所有聪明人的目的都是在行业内潜伏几十年,等翅膀硬了有一天进入资本市场大展身手,黎叔资本玩得挺溜,经营50亿人民币规模的华人文化产业投资基金,时不时爆出和梦工厂、华纳兄弟合作的新闻。
玩转资本是多少人的梦想,他们为什么要创业做互联网电视这么重的产业?
李怀宇的回答是:软银也是资本和实业双轮驱动,只关注资本市场,对社会是不利的,真正推动社会发展的是实业。听起来很有道理,但看看微鲸电视刚成立就获得了20个亿的融资,华人文化基金首席投资官李怀宇担任微鲸电视CEO,就知道这是多么豪华的创业,再加上黎叔在电视领域有那么多内容资源,互联网电视怎么做都不会输太多,这是一件创造增量的事情。
投资人手里有钱,一边投资别人,顺便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半个中国之外,怀有梦想的人口填充着越来越大的北京城,他们构成了北京的五环、六环……城市像吹胀的气球,膨胀的是欲望——高估自己能力、又低估自己野心的欲望。
有一位管理孵化器的朋友对我吐槽说:
被总理探访、被政府关心,不应该成为一个标准吧。而今年以来,中关村晒总理,各地的孵化器都晒省长......好像成了风尚。杭州已经有100多家众创空间了,大家出来做孵化,都是突然间发现“政府关心这个”、“国家有补助”......不客气的说,绝大多数都活不到明年。
泼泼冷水,说明有人醒着。万众创业热度到达一个峰值,接下来降温也是正常,因为最好并不是真的好,最好是好的结束,是坏的开始;最热是热的结束,是冷的开始。
离开北京之后,我偶尔想起在中关村创业大街经过的那些瞬间,那些背着双肩书包、从三线城市来北京的中年人认真地告诉你自己要如何颠覆产业;一个毕业多年一直创业一直失败的人自称要当领导者,所以拒绝了其它工作机会;山西口音的煤老板打断正在进行的路演,讲了半天方言,没人听懂,最后一个听众翻译说:他要在互联网上卖煤炭。
大家哄的一笑,投资人说:我没听懂,我们换下一位提问吧。
五
那么,到底为什么创业?
画面回到五角场边的餐厅。我们在饭桌上调侃蒋昕捷:“《赤兔之死》火了之后,众多出版社找上门,挑一家销量最大的签约,随即出书,以每年若干本小说的速度稳定圈粉,开文化公司批量制造青春文学,估计现在也能像同期出道的另一位网红作者一样,在静安区买一幢洋房了。”
末了,一个声音说道:我们的人生志向就是一幢洋房吗?
蒋昕捷离职前,花半年时间帮报社培养几个新记者,有时间就找他们聊业务,搬出稿子“庖丁解牛”。如今他依然是一副记者模样,他带着我在孵化器里转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新公司办公室:“当记者其实性价比挺高的,虽然收入不多,但是时间自由,不过做久了,就没有所谓的办公室职场经验了。”“高等游民”十余年,重新参与创业,算是进入职场的一种方式吧。
可能对于一些新闻青年来说,创业是一件放弃新闻理想的事,报社编辑部的年轻人会在听到这条消息之后,吃不下饭。然而新闻理想又是什么?私以为所有理想都是与青春和热血相关的尝试,它可能是新闻,也可能是其它职业,人一生可能爱上很多种理想,每一次都是真的爱上,不爱也是真的不爱了。
创业,没有长篇累牍的情怀文写得那么崇高,也并非寻求逆袭的迫不得已之举。创业本身没有色彩,就像做记者,一些人仅仅是为了谋生,另一些人希望改变些什么,或者实现一些什么,更多的人是两者兼得,就初衷而言,他们并不是一类人,他们只是被归于一个看起来相似的标签。
看似都在创业的一群人,他们走的每一步,驱动前行的力量,因为智商、情商遇到的机会和可能,以及最后的结果,都完全迥异。正如米兰·昆德拉的一句话:永远不要认为我们可以逃避,我们的每一步都决定着最后的结局, 我们的脚步正在走向我们自己选定的终点。
创业大街的风卷起满地灰尘,你知道一些事情只是浮尘,但被风吹起的那一瞬间,它们是真的在飞。结果很重要,但结果不是唯一,在创业过程里各取所需,已经是我们能想象到的最好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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