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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岳母(三)

  姥姥经常带着他到楼底下的花园、老年人康乐园等老年人聚集的地方,所以他接触最多的是老爷爷、老奶奶,在这个生活的小圈子里,从这些老年人的身上他学到很多的生活知识和做人的道理。其实,每一位老人就是一部生活百科全书,老人们丰富的生活阅历是教育下一代最好的教科书,他们对人生的感悟和体会是书本上根本学不到的。记得儿子五岁那年的夏天,岳母带着他回家的路上顺便买了个西瓜,可当她快到家的时候,突然发现卖瓜人多找了自己几块钱。她立即把外孙托付给一位邻居照看,自己风风火火地赶回去,将多找的钱送回。那人非常感动,为了表示谢意,执意要送给岳母一个西瓜,岳母说什么也不要。她解释说,这些农村出来的人卖点东西赚点钱多不容易呀,咱哪能要人家的东西呢!

  

  岳母的举动深深地印进外孙稚嫩的童心,他懵懵懂懂之中对忠厚诚实有了一个模糊的理解,这些可以从他三年级时候的一篇作文中找到答案。那次,老师给同学们出了一个题目《我最敬佩的人》,儿子将这件事写进这篇作文里。他用童稚的语言写道,姥姥是我最佩服的人,她总是事事为别人着想,从来不贪图小便宜,她爱这个世界,爱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她不仅要把她的爱送给我,还要分享给周围所有的人,在她看来,自己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应该的。从儿子的话语中看出,姥姥就是他学习的榜样,就是他的骄傲!

  

  岳母平时经常教育我们为人要宽容,要善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她认为人和人之间认识是一种缘分。她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十句话恩养一个人,一句话得罪一个人”。我们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其实她不是教育我们做一个不要原则的老好人,而是让我们懂得珍惜人和人之间的这份缘分。后来岳母的这句口头禅被调皮的儿子学会了,而且再加上他学着姥姥的口音说出来,逗得在场的人无不捧腹大笑。我们一笑而过,儿子却将姥姥的话牢记在心。平时和小朋友们一起玩耍的时候,很少和他们闹矛盾,相处的非常友好,有时就是别的小朋友之间发生了矛盾,他还要出面调和,连一旁的大人们都说这孩子多懂事呀,跟他姥姥一样厚道。

  

  在这样的生活氛围中,儿子一天天长大了,成了一个懂事的大孩子,姥姥也漫漫地变老了。有一次看电视的时候,电视剧的中间插播了一个公益广告,画面上出现了一个孩子的妈妈,给自己的母亲打来洗脚水,亲手为妈妈洗脚,这个场景感动了年幼的孩子,随后孩子也打来水,为自己的妈妈洗脚。岳母边看电视边对外孙说,你看人家这么小的年龄就知道孝敬父母了,你也要好好向人家学习呀。岳母只是随便地一说,但是,儿子却认真了,从此以后,我们家里经常能看得见儿子双手端水盆的身影,当他晃晃悠悠地将水盆端到姥姥脚下,要求给姥姥洗脚的时候,姥姥自然是又感动又舍不得的,眼前的一切令我感到生活的温馨。这种孝道在当今社会已不被人注重,继而出现了一种反常的现象,那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孝子”——孝顺儿子。而向我们这些受传统思想教育的人,仍旧希望这种孝道之风能够在我们的社会中加以大力宣传,因为这毕竟是我们中华民族几千年的优秀传统啊,怎能让我们的下一代就这样轻易地丢掉呢?儿子能够得到这个宝贝,一方面我们感到非常荣幸,另一方面,我们还要感谢岳母,是她的适时教育和言行感化了孩子,她功不可没!

  

  傍晚时分,岳母进入深度昏迷状态。主治医生把家属叫到一起商议说:病人情况非常不好,恐怕过不去今晚,一方面你们要做好思想准备,另一方面要征询一下你们的意见。如果病人不行了,是否还要进行抢救?我们的意见是即使抢救过来了,病人已经没有一点生活质量了,意义不大,而且只能是病人继续痛苦,家属跟着揪心。听了大夫的话,经过商量,大家一致认为还是让她安静地走吧,大夫的医术再高明,儿女们的孝心再诚恳又能留她多久呢?作出这一决定也是情非得已的,相信老人日后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怪罪她的孩子们的。决定一作出,我们仿佛感到一种愧疚,我们不禁在想,是不是我们做的太没有人情味了?我们是不是有点太绝情了?

  

  一群人继续围在垂危的岳母身边,无助地望着老人艰难地呼吸着,并眼看着她的呼吸慢慢变细、变轻。心脏监视器上显示出的数据表明,岳母的器官已经完全衰竭,各项器官均已丧失功能,而且心率慢慢下降,呼吸越来越微弱,越来越轻。后来,呼吸渐渐不见了,她的眼睛慢慢闭上了,就跟平时熟睡时一模一样。听人说肝癌病人到最后会非常疼痛,可是岳母却没有表示出一点疼痛,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静静地走了,她没有跟儿女们交代任何事情也没有留下只字片语就离开了我们,她走的是那样的安详,没有任何痛苦。我们负罪的感觉稍稍得到了一些缓释。

  

  几天来,天空始终阴沉沉的。病房外面的风刮的很大、很猛,好象一头发疯的怪兽野蛮地撕扯着病房外的一切。大风掠过树梢的时候,发出呼呼的声响,似乎是在为岳母的离去而悲鸣。当我们为老人安顿好医院的事项以后,发现刮了许多天的风,竟然悄悄地停歇了,一颗颗初吐新叶的树木一动不动地立在医院甬道的两侧,低垂着头,仿佛在为岳母默哀。我们离开医院的时候,天空碧净如洗,点点繁星好似一双双泪眼在注视着去往另一个世界的岳母。天依旧,地依旧,一路上的霓虹灯灯光如血,让人悲伤,使人垂泪。

  

  后面的事就是为老人办理后事。在办理后事的过程中,单位领导和同志们给我们以巨大的精神安慰和帮助。亲戚朋友们全都聚集过来帮忙操办,使得岳母的后事办的十分圆满,以至于因为各项事情办理的都极为顺利,而让大家短时间沉浸在一种兴奋之中。然而,当人们纷纷离去之后,伫立于岳母曾经居住过的房间,感受着人去屋空的寂寥时,悲伤再次袭上心头,老人的身影时时出现在我的眼前和梦中。

  

  我抑制住悲痛的心情,开始梳理着我烦乱的思绪。想着岳母生前的一个个愿望。岳母看到周围的老姐们儿有的安装上了空调,无意间和我们说了起来,我非常理解她的心情,后来就和爱人一起商量,为她装上了空调。我们知道,她是轻易不跟我们提任何要求的。老人最有意思的就是她很少打开空调,即使是在三伏天她自己都从来不开空调,只有我们在家时,她才打开。为了更好地照顾老人,方便她的生活,我们为她装上了电话,使我们的关心可以随时传递到她的身边。为了让她放心使用,我们包揽了所有费用。岳母家的电视机已经用了将近二十年了,早就该退役了,我们为她买了一台大电视,看到色彩鲜艳、图象清晰的彩电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她乐得合不拢嘴……唯一遗憾的是岳母一直想把居室进行装修,只因我们总打算给老人物色一处楼层低些、居住环境好些、距离我们近些的住房后再装修,没想到,老人没能等到这一天。而她的这一愿望也成为我无法挽回和无法弥补的终生憾事。

  

  人常说时间能够冲淡一切,然而,对岳母的那份怀念之情无论怎样,也挥之不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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