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日子没提笔了,毛毛也想,但找不到灵感。写文章吧?就他那点豆腐干人家哪家编辑部会放在眼里。那里面没有认识的人要想把文章变成铅字,难呀!哪家编辑部会缺稿子,稿子哪天不是从四面八方雪花般往编辑部飞。不信随便翻翻杂志报刊看,千遍一律如出一辙,由于本编辑部资金有限?人力有限?什么自留底稿,三个月后自行处理的条条款款。写了也会被那些多如牛毛的稿件压在十八层地狱,也可能永远不会翻身。
经过一翻认真推敲,如果写了,运气好也得等上好几个月。就那点豆腐干夹在别人的大鱼大肉中能显眼看得出吗?更何况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能看上他毛毛的粗茶淡饭?毛毛不是想放弃,只是穷于机会难找。怎样才能事半功倍?
毛毛起码有一点好,没事总去书刊亭,图书馆看一看翻一翻,就想成哥伦布,看有没有新大陆发现。
希望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有一天那希望还真来了。一家杂志社向全国征文,是要求颂扬深圳改革开放,可写人,写事……
毛毛一落千丈的心情突然有了激情,心潮澎湃,热血奔腾,突然又有了前所未有的冲动。说不出那是冲动还是灵感。似乎是曾有过的感觉,似乎也是好久没有过的感觉,那是重温还是燃烧,总之兴奋。
回到那朝夕相伴的两平方米的木板床上,毛毛很快找到了题材,并有了清晰的思路跃然纸上。因为题材是现成的,改革开放吗,当然离不开建设者,好,就写建筑工人,写流水线上的工人。建筑工人在工棚里到处都是,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真实可靠,流水线工人本公司本部门多的是,还包括自己。这一切仿佛来得太自然,太容易,根本不存在压力。毛毛充满了信心。
如决堤的海,如喷发的火山,如井喷的泉,来势汹涌。钢笔里的墨水很快变成了墨宝,似行云流水,高山飞瀑直泻笔尖。不用再苦思寅想。爬在床上肺是特别难受的,毛毛已经忘记了,已经感受不到了。不知不觉几小时下来已是畅言几千字大关。
毛毛好不容易收住了笔,就象高速公路上踩刹车。不是杂志社有要求,限制了字数他毛毛再扬扬洒洒写它个几千字决不在话下。毛毛觉得有些遗憾,那也没办法,要上路就得遵守交通规则。
毛毛有了前面的经验,知道万事都不可高兴太早,虽然感觉很好,也不能丢了细节。还得要仔细的修,仔细的改,千锤百炼,百炼才成精?
毛毛高高兴兴去了邮政局,服务员还是以前的服务员,服务员看见毛毛微微一笑,还是如三月的桃花,美丽动人。“又寄东西啊”?服务员先打招呼。“嗯,给我个信封,谢谢!”“好的”。服务员顺手给了一个白色的普通信封放在了柜台上。毛毛说不是这种,又把信封递了回去。“那是哪种啊”?服务员问毛毛。“那种,就是厚厚的,很耐磨的那种”。服务员说“哪种啊?是不是牛皮纸的呀”?“对,对,对,就是那种牛皮纸的”。毛毛有些迫不及待,更是欣喜若狂。毛毛把自己爬在硬梆梆的床板上,苦心经营的豆腐块小心意意地装进了牛皮纸信封里。这回毛毛没再要求寄快件,而是寄的挂号,还是服务员说的那样又安全又省钱,并且比快件也慢不了几天。
服务员接过信封先是看了看然后登记了地址,那可不是一般的地址,只要在深圳呆过的人都不会对那家出名的杂志陌生。服务员也有些吃惊。不禁然抬头看了毛毛一眼,突然觉得有点尴尬,就对着毛毛笑了一下。毛毛也心里没底,其实心里如十八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悬着呢,被服务员看得很不好意思,也只好硬着头皮冲服务员笑。
服务员继续称了重量,给毛毛报了价钱。贴了邮票,贴挂号条码,开收据,盖邮戳。
毛毛把钱从窗口递了进去。服务员把找回的零钱与收据又从窗口递出,毛毛看了看接着数了数找回的钱,对的,没错。毛毛一抬头正好与服务员四目相对,每次毛毛来人家都是那样热情、耐心、还笑、还打招呼,竟然不相信人家,你看这多丢人,多没风度。毛毛不好意思,赶紧连声说谢!又是谢又是笑,觉得不够还抬手齐眉作了个敬礼的手势,反把服务员逗乐了,笑出了声。
毛毛看到服务员笑了,还笑出了声,毛毛也开心,莫名其妙地高兴愉快,双手插进上衣口袋,头也高了,腰也是直的,快步走出了邮政局的大门。
东西是寄出去了,希望顺风顺水才好。毛毛从此在心里又多了份心事。一天两天也就算了,怎样过都好过。但是一两个月就不是说过就过的,等待真是一种磨练心志的事,那才叫什么是度日如年?犹如在痛苦中挣扎!
天天没底没心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毛毛最近是变得没精打采,六神无主的样子,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没以前干劲十足,总有些丢三挪四。
“毛毛,想家了?有人问”。
“出来时间长了,有点,你就不想”?
“毛毛,失恋啦”?
“还失身啦呢,失恋?失啥恋啦”?
说到这里,毛毛又想起了邮政局的服务员,那微微的笑。迷恋、迷人、意味深长啊。可人家是谁!公务员,公务员啦!能高攀吗?不可能!那简直就是癞哈蟆想吃天鹅肉?虽然那是遥不可及的,想想总该可以,不犯法吧。回过头仔细一想,是不是自己恋爱了,就是所为的单相思。
毛毛自从进了喷油部,不知是哪一天习惯了那刺鼻的天那水味,连油漆味都快闻不出来了。那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并不是什么好事?长此下去是会得什么可怕的劳什子职业病的。可有甚么办法,一无亲戚当大官,二无朋友做老板,三无文凭抬身价,四无技术撑腰杆。毛毛想起有些悔呀!但是悔恨难当如今又有何用?谁叫自己当初不好好读书,父亲罚跪甚至打都不去……?可世上哪有后悔的药。只能没有把握好过去,就不能再荒废现在了。
毛毛重建了自己的自信,总相信天道酬勤这句古训。付出了不一定会成功,不去付出就一定不会成功。所以毛毛在工作的时间总是比别人多留个心眼,师傅调油漆时毛毛总会有意无意地站在旁边看,耳闻目睹,时间长了自然也掌握了不少其中不可鲜为人知的道道,说白了那是人家吃饭的本领,那是技术能轻易授人吗?也只能偷偷地有意无意地看。如今对毛毛来说调个油漆已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无人知晓罢了。平时里毛毛也没少观察,比如统计员做的哪些工作,帐是怎么样做的呀?领班的报表是如何写,管理又是如何软硬兼施等等,早已了然于胸。
毛毛由于想通过征文拿个大奖,再百尺竿头再进一步,扩大对自己的影响力。但那是没底,心头没数的事,只有天知地知他毛毛知,心中的苦也就只能是他自己扛了。心里苦闷得慌,上班时常常走神。
这一切早在部门主管的观察之中,平时感觉毛毛还可以,最近却老犯错误。主管也产生了一系列的怀疑。
最近毛毛变了,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再加上无精打采的准有什么事?最近好象还有人给他寄钱了,每月的钱还不够花?还要跟人借?莫非还要跟家里人要?不行!难道毛毛好赌?品行不端?花天酒地?早恋?钱都花不见了?这样的风气决对不行!属不正之风坚决不能在本部门蔓延,害群之马是决不能……
主管没有直接找毛毛谈话,那样要是事情不是那样的话不好办。主管找了毛毛的领班叫到办公室,领班还以为犯了什么事?或者是谁又在他背后放冷枪?有些紧张。
“问你个事,你知道不?铁凉”。
“主管有什么事”?
“最近,你班上的毛毛有些反常,你注意没有”?
“注意了,怎么啦”?
“毛毛的品行怎么样”?
“觉得还可以,怎么了,那小子犯什么事啦”?
“事倒没犯什么事,好赌不?是不是花天酒地在外头乱来”?
“没有听说,难道有这事”?
“没有,怎么他钱不够花,前些天还有人给他寄钱来用”?
“要说这事?下边都传得沸沸扬扬了,那小子是个人才”。
“我怎不知道,什么事”?
“哪小子拿奖啦”。
“什么奖”?
“那小子会写文章,前几天得了个二等奖,出版社给他寄的稿费”。
“真的”!
“出书啦,喷油部的人都看啦”。
“原来有这事,没事啦,你走吧。差点冤枉人家了,棒打好人,嘿、嘿嘿……”
主管又去问了一些下面的员工,得到的答案也是一样的,觉得毛毛还是个可造之材,只是太年轻,不会处理某些事。于是找到了毛毛谈话,提醒毛毛不要被一点成功冲昏了头脑。误了工作,甚至差点闹出了误会。最后告诉毛毛说好事多磨,好事多磨呀!
毛毛出来时站在外面长长地叹了口气才走,心想:“好事多磨,说的不是废话”。也觉得好事多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