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刚进公司时，我曾到重庆总公司去培训了一个月。当时公司给我们安排的待遇非常好，还到成都，绵阳，南充等分厂去参观和学习。那是我第二次到成都，时隔上次陪王菁菁回家不到半年，我抽空去拜见了王菁菁的父母，他们对我这个准女婿还是非常热情。
由于每个地方只待一天，而且公司给我们安排了住宿，吃过晚饭，我就打车回宾馆。车上接到一起培训的几个兄弟的电话，叫我到洞洞舞一条街去玩玩。
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怎么会叫这个地名。出租车师傅听了后会意地掉转了车头，直奔而去。
到了，我才知道，这或许才是真正的夜成都。昏暗的舞厅里，各色的男女搂在一起，扭在一起。
才见过未来的岳父岳母大人，想起王菁菁，我想走，再说我也不喜欢跳舞。
刚转身，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挡在我面前。先生，请我跳个舞吧。
对不起，我不会跳舞。我确实没有心情，正想走，却被旁边的一个兄弟拉住了，他也是跟我们一起培训的，但好象是当地人。
他一把搂过那女人，一面对我说，兄弟，出来玩玩嘛，慌着走干嘛？走，我们先过去喝点东西。
就这样，他一手搂着女人，一手拦住我，把我们带进去。
他拉过那女人坐到他腿上，又对我说，哥们，你先四处打望一下，看见合适的就上。
说实话，我挺反感他这种调调的，完全把自己当大爷。
除了在宿舍电脑里看过几百部毛片，我个人生活还是很干净。如果好色是男人的本性，那么克制应该是男人的本能。
我应付了一声，闷着头喝酒，只想快点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他抱着那女人又亲又啃，手不停地上下游走。嘴巴稍微空下来就说，小妹儿，你长得好乖哦，我好爱你哦。
女人说了一句话，让我至今想起来都想笑。你娃少来，你娃的话都可信的话，母猪都可以上树了。
当时我的酒就喷出来了，我完完全全听见了这句话，也完完全全理解了这句话。
用到现在，看见赵国龙那副老奸巨滑的样子，我也想说，你娃的话都可信的话，母猪都可以上树了。
这是成都有名的“砂轮厂”，这也是那位当地老兄告诉我的，本地很多稍微有点姿色的女人都在砂轮厂兼职，她们只陪男人跳舞，供男人揩揩油，挣点小费。
现在我仍然不明白女人在何种情况下会去做鸡，但是我至少明白了一点，就是卖艺不卖身的含义。如果这种跳舞也算是艺的话。
十一点过，几个兄弟玩得差不多了，我们打算回宾馆睡觉，刚走到街上，那个女人又跑过来拦住了我。这次在灯光下，我看清楚了她的脸。化了很夸张的妆，但是掩饰不了四川女孩的水灵。的确，她挺漂亮的。
什么事？我愣了一下，问她。
我叫赵阳，你呢？她不回答我，反而问我。
当地的那个兄弟走上来说，小妹儿，下回哥哥再来照顾你生意。
滚开点，我又没跟你说话！那女孩头也没回的说。
瓜婆娘，你说啥子呀？你给老子再说一遍！那兄弟激动起来，冲上来就抓住她的头发。
你摸也摸过了，亲也亲过了，我收了钱了，我们的交易已经完了，别碰我。女孩偏着头，又踢又打，奋力想推开他。
这女人虽然让人看着不舒服，但一个男人，一帮男人这样对一个女人，始终不太好。我上前拉住他，说，算了兄弟，出来玩不是找开心吗？那么生气干嘛？其他几个人也都上来拉住他，七七八八把他拖到街口，然后上了一辆出租车。
周尧你再叫辆车回来吧，坐不下了。一个兄弟说。
好，你们先走。
她捂着头发蹲在地上。
你没事吧？那我走了。
她又跑上来拦住我，我叫赵阳，你叫啥名字？你不说我就不让你走。
成都女孩都有这么股霸道和冲劲，这我是见识过的。拿他没办法，就说了。
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她抬起头用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看着我。对了，她的眼睛跟张莹的很像。
小姐，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干嘛要看不起你呢？我又不认识你。我们也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了，你做什么关我什么事啊？我有点生气，这个女人真的有点过分。
或许我打心眼里是看不起她的吧，比上次在火车上见到的那几个“鸡”更看不起她。要么做个正经女人，确实生活所迫就做“鸡”，游离在这中间，更犯贱的感觉。
而且，20岁的样子，不是该像菁菁那样在学校读书吗？不是该像菁菁那样洁身自好吗？
钱对我很重要，我需要钱。她一字一句地说，但仍然抓着我的衣角，用她的大眼睛看着我，似乎泛着泪光。
那你找错人了，小姐。我面无表情地说。
这样的问题少女一般性格都很古怪，说不定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我完全不想跟她废话，只想快点回到宾馆，然后给菁菁打个电话，再好好的睡一觉。
不是的，我没……
小姐，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用最后一点耐心问她。
我只是想要你抱抱我。她突然抱紧我，把脸帖在我的胸前。
我怀疑这个女人是个疯子，我气急败坏地想推开她，好象她会弄脏了我。确实，这种死缠烂打的女人，让我心生厌恶。
抱抱我好吗？上个月，我妈妈也死了。她死命抱着我，哭起来。
我推她的手僵在半空，她语无伦次的话，让我感觉心被猛烈地撞击了一下。
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我妈一个人供我读书，可是去年，她也生病了，胃癌。那时候我正要参加高考，但我只能放弃读书，因为她需要我照顾。但是很快，就用完了平时省吃俭用给我上大学的钱。没人帮我们，我只能自己去挣钱。但是我能做什么呢？只能到这里来上班。我妈最终没能治好，我现在已经没有亲人了。没钱读书，但是我还得养活自己。我真的很需要钱。她趴在我肩上边哭边说。
我能说什么呢？
但是我找你，不是因为钱。这么久以来，你是第一个礼貌地拒绝我的男人，对于我们这种职业，拒绝反而代表着尊重。我只是想谢谢你，跟你做朋友。她怯怯地说。
几年后张莹也对我说过相似的话。我想，每个女人，最想得到的都是男人的尊重吧。
她没有好的家庭环境，所以她不能在学校读书，她没有钱养活自己，所以她只能出卖自己。现在，她的生活充满了寒冷，所以她想我抱抱她。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鸡”或者在“砂轮厂”上班的女人都是遇到这种人生悲剧才走上那条道路，但是，那一刻，我不再鄙视她，我真的抱了她，就像小时候抱邻家摔倒后哭泣的小妹妹，只想让她感觉不那么痛，而且不要再哭。
等她后来终于平静下来，我把身上的几百块钱塞给她。叫她不要再在“砂轮厂”上班了，找个正经的工作，就算挣不到多少钱，至少心安理得。
她起初不要，我硬塞到她手里，说，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以后就靠你自己了。说完我轻轻推开她走了。
王菁菁曾经故作高深地说，像你这样的男人会比较有女人缘，因为你懂得尊重女人；但是你不会有多少桃花运，因为你还不懂女人。
我问她听哪个算命先生说的，挺准的，我哪天去算算我几时结婚生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