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小小的待产室里住着三个孕妇。
那个眉眼秀气的短发产妇住进这间待产室时,长发产妇已经生了。她生了个男孩。男孩哭声嘹亮,底气很足,叫人感觉他很健康。孩子出生前,孩子妈妈不声不响的,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她不和屋内的其他产妇交谈,也很少和陪她来的老太太说话,总是脸朝墙壁躺着。陪床的老太太也不大和屋子里的其他人搭讪,除去打饭、洗碗,伺候自己的姑娘,有时她会拿出孩子的小衣服来欣赏,边看边叹气。
孩子出生后,长发产妇依然沉默着,只是常拿目光追随着孩子。孩子姥姥则乐得合不拢嘴,不再唉声叹气了。几小时后,局势又发生了变化。在产房门口,医生对老太太说了几句什么,老太太脸色立刻阴沉了。她回到待产室,打开孩子腿上裹着的裓子,细看孩子的小鸡鸡,发现根部确实只有一个圆圆的肉球。老太太呆住了。片刻,老太太像做出了重大决定。她动作麻利地包好孩子,放回小床。趴在女儿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女儿立刻爬起来大声喊道:“不行,不行!我要!”老太太压低声音说:“你躺下,你听我说!”“不听,不听!我要这孩子,他有什么毛病我都养着他!”长发产妇边说边哭出来。“你呀!妈还能害你吗?妈也舍不......”“别说了,不行,不行,不行......”长发产妇有些歇斯底里。“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老太太刚住嘴,孩子却哭起来。长发产妇命令般对老太太说:“把孩子给我抱来!”老太太叹口气,抹了抹眼睛抱过了孩子。长发产妇解开衣襟笨拙地给孩子喂起奶来。许是孩子真吃到奶了,产房恢复了宁静。
对面的眼镜孕妇和丈夫正坐在床边聊天,看着这一幕他们对视了一眼,没做声。眼镜孕妇旁边还有一张床,这张床正对着待产室的门。这张床上现在躺着一个大男人,他呼呼地睡着。眉眼秀气的短发孕妇坐在床边,她手里正碰着本书,但不知看进去没有,对面的声音太大了。
夜深了,关了灯的待产室里昏暗一片,走廊里昏黄的灯光透过小小的窗玻璃把地面照亮一小片,给待产室送来了一点光明。忽然,一阵婴儿的哭声划破了寂静。长发产妇命令般的声音又响起来:“把孩子给我!”黑暗中响起悉簌声,孩子被抱过去了。这次喂奶却不管用了。孩子不停地哭。老太太抱起孩子,可能是不好意思打扰别人,她只是静静地抱着孩子摇晃着,没有发出一般老太太哄孩子时发出的高低不同的“嗯”或“哦”声。孩子仍然不买账,依旧不停地高声哭着,好像对自己来到这世上极度不满。
对面床上的眼镜孕妇捅捅和自己挤在一张床上的丈夫的肋骨用气声说:“我睡不着!”眼镜的丈夫安慰她说:“将就点吧,孩子小!我拍你。好好睡,咱们得好好养精蓄锐!”那男人的大手轻轻地一下下落在眼镜孕妇的背上,眼镜在孩子的哭声中渐渐进入梦乡。
那个短发的秀气孕妇也正和丈夫挤在一张床上躺着,她们一声不吭,不知是不是已经睡熟了。
一个护生推开虚掩的门走进来,给两个孕妇分别听了胎音,然后对短发孕妇说:“你跟我去产房做一下胎心监护。”短发产妇穿好衣服,跟着护士走出去。站在一旁的短发的丈夫问:“用不用我去?”“不用。”护士说。“你睡吧!”短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