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李子先点授知县 杜十娘见赏公婆
三场考罢,李甲果然不负所望,中了二榜二甲,赐进士出身,授西溪知县。报喜的人走后,十娘在欣喜之余,竟有一丝忧闷和不安袭上心头。李甲归来后,这种感觉并没随他的平安归来而消除,反倒更加浓烈了,甚至认为他考不上可能会更好些。但无论如何,李甲已经授官,在前往绍兴拜别父母亲朋后就要赴任,十娘只好打点行装,准备与他一同起身。
李甲考取进士,荣任知县的事李父已经知道,而且十娘当年在瓜州渡口的刚烈之举也传遍了长江两岸。李父年事已高,李甲与原配沈氏夫人一直没有生养,老布政思孙心切,颇有接李甲一家团圆之意,只是不好主动表示,李母忙找来亲戚透露了这一点。李甲闻知欣喜异常,便在苏州退掉房舍,带着十娘和一双儿女赶赴绍兴,母子相见不免痛哭一场,李父也是两眼含泪。李甲葡伏在地请父亲治罪,李父令他起来,训勉了几句。十娘先拜公婆,后见沈氏,礼数周全,言语得体。李父、李母见其月貌花容、气度不俗、又极贤慧,并非想象的那样,心下也颇安慰,只是李父心中仍存芥蒂,然也不便表露,十娘早已料到,并有主意在心。
李家在当地是显宦,李甲名登金榜,官拜知县,又携家眷返乡,一时亲朋好友、缙绅名流,贺客盈门。人们早已听说了李甲与杜十娘的轶事,都欲一睹十娘为快,也有一些轻薄之徒想趁酒酣耳热之际,以酒遮脸,说些尖酸话语,做些轻狂举动,但见十娘粉面中透着难以侵犯的威严,只好作罢。酒筵上,十娘言语大方、举止端庄,深得众人敬重,李布政夫妇也深感宽慰。宴庆高潮时,一些客人想请十娘一展歌喉,十娘征得李甲同意,便向众人做了一个万福,然后抚丝弦、启朱唇、发皓齿,唱的是宋代宰相陈尧佐的《踏莎行》,“二社良辰,千秋庭院,翩翩又见南来燕,凤凰巢稳许为邻,潇湘烟溟来何晚……。”清音高妙,宛转纡絗,引众人于不知不觉中入词曲之佳境。十娘歇了一阕又唱道,“乱入红楼,低飞绿岸,画梁轻拂歌尘转。为谁归去为谁来,主人恩重珠帘卷。”弦住歌停,余音不止。十娘起身道了万福,众人方才醒转过来,齐声叫好。
夜已阑珊,盛宴早散,十娘先服侍公婆安歇,又与李甲妻子沈氏道了晚安。一切行为莫不妥当周全,李父李母见孙子、孙女虽然幼小却颇懂道理,十分惹人疼爱,知是十娘教导的结果,很是高兴。
李甲本想带家眷赴任,十娘不肯,要留在绍兴侍奉公婆、教导儿女,沈氏也不愿去,李甲只好独自带着童仆去了西溪。行前李父未免又教导了一番,十娘也提醒李甲,为官要清正廉明,做人要正直清白,万不可枉读了圣贤之书,做百姓痛恨的贪官昏官。又叮嘱他多多保重,不可辜负了家人的一片苦心,李甲应允洒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