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高中同学聚会的邀请函,我很纠结,参加或不参加,一时犹豫不决。参加聚会吧,我要务在身,不参加吧,有碍于情面,日后同学相见无话可说,真是进退两难。后经过再三考虑,决定应邀赴会。
某日,早饭后。我便开始里外收拾自己,彻底改头换面,生怕在同学面前跌面儿。包装好之后,我得意洋洋开着破旧的桑塔纳前去赴会。待我赶到宾馆时,不由得愣住了,宾馆门前彩旗招展,锣鼓喧天,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我误以为走错了地方,掉转车头想离去,突然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原来是同学猴子,我们俩平日来往频繁。
“刚来咋想溜呢?”猴子快步跑来挡住我的车头。
我苦笑着摇摇头:“不就是同学聚个会吗,有必要搞这么隆重啊。”
“你真个榆木疙瘩,又不是你组织的,尽管参加好了,管他隆重不隆重。”猴子一边数落我,一边拽我下车。我想,既然来了还装什么清高呢,于是和猴子雄赳赳气昂昂向宾馆大门走去。
毕业三十多年了,各奔东西,人过中年,很多同学老死不相往来,早已物是人非,同学相见不相识。相互通报姓名,握手寒暄之后,大家在宾馆门口翘首以待着我们班两大重量级人物出现,其一县水利局局长丁克;其二大公司老板徐长卿。二位可是我们班出类拔萃的佼佼者,相当年丁徐二人狼狈为奸打遍全班无敌手。高中毕业后,丁克接其父的班进了水利局,一步一步升迁,顺风顺水熬到了局长一职,而徐长卿则背靠丁克这棵大树从一个普通的农民一跃成了水利工程大老板,腰缠万贯,财大气粗,其中原委可想而知。
在同学们焦急而耐心的等待中,两辆高级轿车威风凛凛缓缓驶来,轻盈的在宾馆门前停下,从车上下来俩个人,正是丁克和徐长卿。丁克西装革履,油头粉面,脑满肠肥,挺着个大肚子派头十足;后头跟着徐长卿,他虽然发迹了,却瘦骨嶙峋,土里土气,脖子上那根小手指粗的金光闪闪的项链给他增添了土豪形象。他俩一边走,一边向同学们打招呼。那派头,那气质,让我自惭形秽。同学们像见了“神”似的,“呼啦”都围了上去,恭维的恭维,拍马的拍马,争先恐后抢着与丁徐二人握手。丁克始终面带微笑与同学们一一握手,然后在同学们的簇拥下步入宾馆的豪华大厅。金碧辉煌的大厅里,一切安排就绪,同学们纷纷落座。丁克自然是这次聚会的主角,也是此次聚会的东道主,聚会的所有费用全部由徐长卿买单。徐长卿天生一股奴性,在丁克面前点头哈腰,卑躬屈膝,活脱脱一个哈巴狗。丁克在主席台上刚坐定,徐长卿便开始讲话了:“同学们,咱毕业三十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聚在一块儿,这应该感谢丁局,他在百忙之中给我们这次机会,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丁局给我们讲话。”说完,他带头鼓掌,顿时大厅里响起了爆豆般的掌声。丁克挥挥手,大厅里静下来,他向众人微笑着点点头,然后侃侃而谈:“同学们,平心而论我很想与老同学们聚在一块儿唠唠,沟通沟通,可我人在官场身不由己,还望老同学们见谅。”
大厅里再次响起一片掌声。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人活着究竟图什么?”丁克苦笑着摇摇头,“我不明白,人永远不会知足,有一万,想十万,一旦有了十万,再想一百万,反反复复永无止境。其实钱够花就行了,干嘛要腐败呢?这不仅仅是道德问题……”
众人听着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同学聚会,又不是来听你上政治课的,同学们感到莫名其妙,面面相觑。
徐长卿见状急忙打圆场:“丁局主持会议习惯了,三句话不离本行。”然后又提醒丁克:“丁局,今天同学聚会,说点别的。”
“啊,说点什么呢?”丁克除了官腔之外,似乎不会说别的,他抓耳挠腮,好半天才说,“我给大家讲个笑话吧,活跃一下气氛。说从前有位老者到县衙看望当县令的儿子,一进门就喊:‘狗蛋,狗蛋’,县令一听知道是他爹来了,但又爱面子,于是一拍惊堂木怒斥道:‘大胆刁民,竟敢咆哮公堂,来人啊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老者一听又惊又气指着县令的鼻子破口大骂:‘狗蛋你这个畜生,我是你爹。’县令笑了:‘我叫狗蛋,狗才是我爹。’哈,哈哈哈…...”丁克笑的前仰后合,官气荡然无存,同学们不笑装笑,随声附和,而我却笑不出来,如此不孝之子,有何可笑呢,只有可悲。之后,丁克又说了些什么,我几乎一点也没听进去,因为我一心想尽快离开,不知过了多久,总算熬到了收场。徐长卿作了结束语:“今天同学聚会到此结束。另外,我向同学们透露一个消息,下月初,丁局的千金出阁,还望同学们届时大驾光临,谢谢丁局给我们这次机会。”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