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的季节,虫鸣争杂。染染说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季节,明明刚冲过澡,不到十分钟又是汗涔涔的感觉,黏黏的,很不舒服。染染和我其实是同一类型的人,尽管小的时候我那么不喜欢她,但我不能否认我们是那么相似,总是不知疲倦的抱怨这个世界,却又不是真的去抱怨什么,因为我们没资格…
这世界上有一种人是最可恨的,也是最让人嫉妒的。那就是天生富贵命的人,而我和染染恰恰是这类人中的代表,会让人羡慕、嫉妒、甚至是恨!
我和染染之间的缘份从没出生就定下了,这缘于染染妈和我妈妈是老乡而且又同时怀孕,两个大腹便便的孕妇便约定孩子出生后,若是一男一女便订婚,若是同性便让两孩子结拜。在八十年代末近九十年代,这种事情以经要绝迹了,可还是很悲催的发生在了我身上。我很庆幸我干妈把染染生成个女孩,若是个男的,我绝对会逃婚的!我和染染从小就是死对头,上小学我们坐了六年同桌,打了六年架,但老师每次都罚她,从来不会说我半句.这就是好学生与坏学生的待遇区别。染染说我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迟早有一天她会撕破我伪装的面具。我和染染就是这样,一见面就干仗,却又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上小六的时候,染染终于忍受不了校园生活轰轰烈烈的和老师干了一架,然后从家里偷钱跑掉了。家里找了很长时间没有找到,干妈整日以泪洗面。最后终于放弃了…我突然间有种哀伤的感觉,以后再也没有人再和我斗嘴打架了,也不会有人要来撕下我伪装的面具了。染染,或许她就这么一去不返了…
染染失踪了,我的生活便寂寞而空旷了,每天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其实,我是很祟拜染染的。她从来都不会被别人所控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对生活充满热情与希望,她身上永远都是活力四射。而我即便怀着满腔的激情与叛逆却也只能隐藏在心底尽量不去碰及,生怕一触及便一发不可收拾。其实,我骨子里充满了腐朽的懦弱…
染染失踪了一年多,在我读初二的时候终于露面了。
老师在晨读时告诉我有人找时,我便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然后便看到满脸笑容的染染。这个在我生命中如此重要的女孩儿终于又真实的存在于我生活中了!那一瞬间欣喜充满胸腔,我们都长大了,终于不再像以前一样斗来斗去了,终于肯承认对方是自己生命中不司可缺少的一部分了。我和染染再一次走进了彼此的生活,然后我生命中另两个重要的人便出现了----阿凡和小逸。
阿凡是染染的男朋友,也是染染离家出走最大的收获。染染说她虽然从小学就开始谈恋爱,却从来都不懂爱。直到遇上阿凡,她才确定这就是她要的人。我语带嘲讽的说染染你才几岁呀,就把爱挂在嘴上,恶心不恶心?染染马上踹我一脚,姐早熟不行吗?再说我都17岁了,马上就成年了!我想兴许染染是真的爱了,我从来都没见她过如此认真。阿凡和染染一样都是放荡不羁的孩子,却又是彼此收服了对方。小染嘴甜的像抹了蜜,阿凡妈妈对她喜欢的紧。小柒和阿凡就这么稳定了下来,阿凡妈妈甚至把自己的理发店交给了阿凡和小染去打理,而小染似乎在这方面又是个天才。理发店在染染的管理下不到一年的功夫便发展的一发不可收拾。我说染染,你现在也是女老板了,咱可是结拜姐妹你可不能把妹妹忘了!染染很大方的来了句,要多少钱尽管说,以后姐就是你的银行。我笑,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染染说,你别损我了!然后我们笑了,笑到最后我说染染你回趟家吧!你走了后干妈天天哭得眼晴都快哭瞎了,染染听了我的话眼眶就红了。我说,你起码让家里放心。我知道染染其实很想回去的,只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家里人罢了。
染染最终还是回去了,在阿凡的陪同下。据染染说她一进家门,干爹就找扫把揍她但都被阿凡挡下来了。干爹终究还是原谅了染染,也成全了染染和阿凡。
我突然间觉得染染和阿凡的爱情那么伟大,有那种同生死共患难的感觉。
染染和阿凡回家后一个月后又来看我,而且还带了一个人来。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小逸,不是很帅却又刚毅的一张面容。只是那么一眼,我就知道我情窦初开了。染染说,这是小逸阿凡的铁哥们儿,和你一个学校高你一级。以后有什么事就找他,他是咱们的老大哥。他在你们学校混得特熟,初中念了五年了,老师们都认识他。我听了染染的话口中水直接喷地下了,然后咳个没完没了。我从小到大第一次这么在外人面前没形象,而后听见小逸开口说,你再拿我那点破事到处喧传我就让阿凡把你休了!染染头发一甩,傲气的回答你觉得阿凡会听你的?阿凡马上逃跑说:我去上个厕所…
小逸对我确实很照顾,照顾到本来要初三毕业却又留了级和我到了一个班。正好我以前的同桌转学走了,他便自然成了我的同桌。我和染染说起小逸和我一个班时,染染当时就乐了扭头问小逸,哥,你不准备初中毕业了?小逸面无表情的说,再议吧。染染没心没肺的来了一句,您老也是一奇才,初中都念六年…
我惊奇的发现,我们一向温柔漂亮的班主任似乎和小逸有什么过节,凡事都针对小逸。例如:上课老爱叫小逸回答问题,小逸的作业量要比我们多…我私下偷偷问小逸,你以前得罪过班主任?小逸闷闷的回答,算是吧。然后又继续低头写作业了…我曾听阿凡说,小逸家里对他是十分严格的,所以才会让他一直念初中,小逸达不到标准绝对不会让他毕业的。
说实话,小逸其实是很聪明的,但学习这方面就偏偏不开窍。我费尽心思的帮他补习,成效却小得让人伤心。小逸说,算了吧,大不了再多念几个初三。听了这话,我当时就生气了。我都那么努力他却轻易放弃,想着都生气。最终小逸在我的生气中妥协了,我们比以前更加努力。那段时光虽然辛苦却是我从小到大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年少的爱恋如此简单,不由自主的想对他好、只想和他在一起,即便是学习这么无趣的事只要和他一起也是那么甜蜜…
毕业考试的那天,我很紧张,小逸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小逸路上安慰我说:"没事,你成绩那么好。怎么可能考不上?"我斜他一眼说,我是担心你考不上!小逸乐了,很不要脸的说了一句,皇上不急、急死太监!我追上去对他一阵狂揍…闹了一番之后,小逸问我还紧张么?我摇头。他笑得没心没肺,拍拍衣服上的土说,我有预感、今年必过,相信我!
那一年,我和小逸都喜欢上了光良,而且都对光良的《约定》情有独钟。我觉得我和小逸之间有种无形的约定,那便是一起顺利毕业。而且为了这个约定,我们一起努力了那么长时间。
考试成绩出来的那天,我、小逸、阿凡、染染都乐疯了!我和小逸的成绩都很好,小逸…终于…顺利毕业了…
我们决定好好庆祝一番,小逸说他妈妈以经准备好一桌丰盛的菜。
一进小逸家,我就被吓着了。因为我看到了我和蔼可亲又温柔漂亮的班主任…我看小逸一眼,小逸乐的眼睛眯成一条线说"是我妈啊"然后又悄悄附在我耳边说:"我早就想看你来我家见到我妈的表情了"我瞪他一眼,换上笑脸喊了一声老师,小逸妈妈到是很自然的表情似乎看透了我心里的一切。
饭桌上小逸妈妈一个劲儿的夸我,我唯唯诺诺的笑着回应,小逸爸爸也是很慈祥的样子,一直都笑眯眯的给我夹菜让我多吃点。小逸妈妈看出了我的紧张,笑着说,然然成绩好,又乖,在班里我就喜欢。然然你以后来就把这儿当自己家,我一直都想有个女儿,儿子长大就忘了他妈…我听了后心里咯噔一声,接着又听到小逸死气沉沉的声音,"妈,然然是我要留着以后娶媳妇的,你要女儿到别处找去"我一激动饭卡在喉咙里呛着了,染染揶揄我"乐极生悲了吧?"小逸倒了杯水给我,才顺下去。接着小逸妈妈数落小逸"看把然然吓着了吧?儿媳也是半个女儿么,总之以后是要叫妈的"。我让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这一家人,还真是前位啊…
这世界上,最令人欣喜的事莫过于你暗恋的人也对你情有独钟…
我总会想上天对我不薄,才会让我遇见小逸。想起电影《卢旺达饭店》中男主角的那句话"我每天都在感谢上帝,因为能够遇见你"
那个夏天,我收获了我的爱情。
这一年,我没辜负父母的期望考到了重点高中、小逸念书终究是没天资便索性开始工作了、染染和阿凡的理发店又扩张开分店了。这一年真是丰收的一年!
我的世界似乎仅此而已,我、染染、阿凡、小逸。染染曾经很傻很傻的说,我们以后也不分开,我们四个人就这样一直下去。听完这句话,我的眼眶就红了,然后,我们都沉默了。
越长大越孤单,我每天的生活都是学习,突然间有种惰落的冲动。很想就那么放弃什么学习和大学痛痛快快的去疯狂,我开始不甘,不甘自己的青春就在无趣的学习中渡过。
小逸说,人生就是一道道得与失的选择题,你得到一些就必然会失去另一些。而我从小就不是冒冒失失的人,所以我别无选择。
我从来都不会把染染他们带入我的另一个世界,那一个没什么真实感的世界。我问小逸我是不是很贪心,染染插进来补一句:"然然,自私一点的女人才可爱"小逸淡笑不语。我和染染是相似,但不同的是,染染总会把自己弄的很妖娆,高跟鞋、小吊带、酒红色的头发,一点也没有像我那种小清新的感觉,就像染染自己说的她就是要成熟,小清新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她以经离开学生时代很久了。染染说我种硬梆梆的人,没有丰富表情,没有很多话,很容易就被人忽略了。除了学习成绩能引起人们关注,其它时候就是一隐形人。
高考那年,我发挥超常,父母都乐的合不拢嘴,趁着父母高兴我把小逸领回家了。我坚定的站在父母面前说,我以后要嫁给这个男人。然后父母就沉默了,妈妈是反对的,小逸没有好的学历,在妈妈眼里就是前途渺茫一片黑暗。爸爸说孩子长大了,她明白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这是她一辈子的事,我们不能干预太多。最后,妈妈终于妥协了,说大学毕业后,我如果还是坚持就不反对。
染染生日的那天,人们都沉浸在新年的喜庆中,又是惯例的家族大聚餐,那种互相攀比、还夹杂着讽刺、嘲笑与看不起的家族聚餐,这样的聚餐我很不喜欢,明明都是至亲却嗅不到一点人情味儿的感觉。我偷偷从后门溜出去,染染他们开车来接我。染染很不满的抱怨"然然,你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问和我们出来玩,每次都像做贼似的。我尴尬一笑,染染说,行了、行了,你还是不笑的好,笑起来比哭还难看。小逸瞪染染一眼说,就你事多,快开车吧!阿凡说咱几个还是属然然有出息,起码还是个大学生,不像我们都是些文盲…我自嘲一笑:大学生又怎么样?很多大学生出来照样没工作。染柒乐了,"别人没工作,你还能没?家里肯定会给你安排的,放心吧""除去这个姓氏,我什么都不是"心底暗涌的那句话终于破口而出,然后我们都沉默了。我不知道我说这话时表情是怎样的,悲或喜?亦或是淡淡的讽刺…其实,我、染染、阿凡、小逸都是一样的。除去姓氏,我们什么都不是,只是活在家庭庇护下没经历过风雨洗礼的小幼苗罢了…甚至,对自己曾经的梦想都没有了激情,只剩冷漠。生活不再有激情…只剩空洞、只剩荒芜…就像没有情绪变化的…机器人…
小逸说生活总会不厌其烦的一遍遍的提醒你,现实与梦想是有差距的…
然后,我突然间很悲哀的发现:我很悲哀的将青春都献在了学校,然后毕业后会顺从家里的安排把一生都贡献给自己豪无兴趣的工作上,对于自己曾经的梦想也只能无奈的放弃…而小逸很悲催的从一个单纯安静的大男孩变成了满口官腔、满脑算计的大男人;而染染和阿凡原本是热忠于自己的事业,可现在却有了淡淡的厌恶,只因为要撑起虚伪的笑脸…
那天晚上,我们都喝高了。一个个哭得像个孩子,也把所有的悲哀与无奈都释放了出来…
天还没大亮的时候,我第一个醒来。从小逸外套兜里拿了香烟去阳台抽,已经好多年没闻过香烟的味道了,记忆中那淡谈的苦涩与芳香再一次弥漫在胸腔让我充满了真实感。记得第一次抽烟还是在小学的时候,是被染染骗的,她本来是想要我被呛着的。却不想我爱上了香烟的味道,到后来染染总会叫嚣着说:然然骨子里就充满坏水,只不过她一直深藏不露而已…其实染染说得对,我从骨子里是坏的,只不过我是个懦弱的胆小鬼不敢像染染那样冲破家庭的束缚…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我知道是小逸。还没来得及思考,手中的香烟已被夺去,小逸淡淡的声音似乎从远古飘来:"我送你回去"小逸不喜欢我抽烟的样子,他总是能轻易看破我的心事。
在路上,我很仔细的观察小逸。他成熟了很多,原本刚毅的面容更加棱角分明。恍然间才思想从中走出来,我已经不是l7岁的小女生了,小逸也不是当年21却停留在初三年级的大男孩了,我们都长大了,或许说,我们都老了…小逸说我们正是风华正茂,大好年华,哪有一点老的迹象。我苦笑,我是心老了啊。不会再去追求新事物,也不会再追求新生活…
下车的时候,小逸凉凉的说:"然然,我是男人,是让你来依靠的,别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什么事都自己扛,把你的男人当废物看待。"我目送小逸离开,似乎一眼就从21岁的小逸看到了现在。看他用稚嫩的肩膀挑起生活的担子,从一张青春年少的笑脸在官场中摸索到现在只剩一张猜不出心思而又老成的脸庞。其实,这么多年,他也叹过、悲过、难过吧?
我转身向家走去,又仿彿是向幸福走去…耳畔似乎又响起染染的声音,"然然,我们以后也不分开,我们四个人就这样一直下去…"
我想,"小逸、染染、阿凡"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坚定,最大的勇敢,即使别人怎么反对,我也不会放弃他们。回家后,我依然是父母眼中的乖孩子,即使我已经24岁了,我依旧是个不会做家务的孩子而已…这该是一种欣喜还是悲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