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空气依旧残留着几分孤寞的肃杀。满世界萧条,裸露着,消磨着元气。歇斯底里。
安拉只背了个黑色的破旧的旅行包,头发随意的盘起,身上裹着件厚厚的白棉袄。她,踏上了前往南方的旅程。
身上并没有过多的钱,买了一张火车票和一些即将过期的低价出售的面包,连水也只是在家烧好的。这是个狭小的火车站,拥满了各色各样的人,浑浊的空气弥漫着呛人的烟味儿和厚重的呼吸。每个人都包的严严实实的,把彼此拒之千里。轰轰的火车声,人潮便不安的涌动了,为了有个舒适的位子,所有人都顾不着文雅,拼命的挤着。
或许是幸运,安拉被挤上了车,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得了个好位子。临窗。可以看到窗外变换的景色。
这是个古老的荒凉的小城,贫穷,愚昧。安拉的父亲是个朴实的工人,在工地里干活儿,勤勤恳恳的,赚来的钱刚好维持一家五口的生活。母亲是个好吃懒做的糟糕妇女,慵懒,肥胖,邋里邋遢,每天早出晚归的跟几个妇女打牌。安拉的家是矮小潮湿的木屋子,带着个小院,院里,长着安拉种下的茉莉。白天,安拉和年老的奶奶便在这儿绣花,挣几个钱。安拉只上了两年学,母亲怕花钱,便不让上了,只让弟弟上。
天有不测风云,好的命运偏偏不眷顾安拉,一场事故,父亲折了腿,家中就断了经济来源。母亲受不了打击,带了弟弟跑了。安拉苦苦哀求,却只换来母亲无情的狠毒的咒骂。为了家中年迈的奶奶和卧病的父亲,安拉选择南下打工。
火车的硬座咯得腰疼,车厢里密密麻麻的人头不断蹿动着,咒骂声哭声争吵声如魔鬼般缠着安拉的脑袋。
终于熬到了下车时候,是上海,很洋气很发达的城市。高高林立的大厦,来来往往的穿着时髦的男女,安拉显得格格不入。没有钱住旅馆,就找了个少人的地方休息下。饿了,只能拿个干面包填肚子。此时,已是黄昏时刻,只感觉越发清冷,偶尔有一两个十分漂亮的女子经过,投下一个尖锐的鄙夷的目光。寒冷。
胡乱睡了一晚,醒来天已经大明。上海的天总是那么蓝,安拉却觉察不到一丝阳光。许是在露天里躺了一夜着凉,头很痛。可是顾不得,只能硬挺的去找工作。
安拉十七岁,长得也还标致,两只大眼如宝石一样散发着灵光,又同一汪清水清澈透底,惹人怜爱。上海虽大,能让安拉安稳的工作的却没几个。寻了半天,只在一家小饭馆里找了份洗碗打杂的工作。老板是个胖胖的四五十岁的男子,安拉近乎是哀求,他才同意安拉留下,只是包吃包住,工资却极低。可是,她却满足,两个月来,她憔悴的面容上,第一次有了笑意,有了希望。
第一次工作,自然不敢怠慢,安拉勤快的工作着,渐渐地和店里其他成员熟络起来。尤其和她好的,是一个叫肖落的小伙子。古铜色的皮肤,英俊的脸,炯炯有神的眼睛,二十岁左右。因为家境破落,不得不出来打工,因为体会到这份艰辛,所以对安拉格外照顾。他告诉安拉,他要好好工作,挣很多钱,让家人过上好日子,等存了钱,就买大房子,把安拉取来。
安拉快乐的笑了,他也也嘿嘿地笑。安拉说,我也要努力工作,照顾爸爸和奶奶,买好多书、学认字,找个好丈夫,安安静静的生活着。
他们很认真的构想着未来,很努力地工作,闲来时,他们去看海,看最爱的茉莉花,给彼此安宁与温馨。
只是。生活总是有只是。安拉出落得越发漂亮,二十二岁这年,她准备和肖落结婚。一个噩耗如晴天霹雳般把安拉彻底打垮,肖落死了。酒后驾车,撞死了一个小孩,他自己也冲进黄浦江。安拉丢了魂,五年来所有的美好与期盼,这一刻,灰飞烟灭。糊里糊涂地,被饭馆老板带进酒店。睁开眼睛,赤裸裸的身体,床上一片醒目的殷红的血,安拉哭喊着,饭馆老板奸笑着离开了。
从此,烟酒为伴,游离于陌生的躯体之间,着实成了个风尘女子。安拉的一生,在一张 艾滋病 诊断报告和人们的唾弃中,走向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