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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着幸福跑

  我没有研究过郭老大吆喝的《追着幸福跑》,只是偶尔听说过。后来就引发了我一个千律不变而烂而不腐的问题——幸福是什么?或者换一种说法,幸福在哪里?我问了很多战友,他们说我神经!

  

  可是我仍怀揣着这种神经去问老蒋

  

  “蒋委员长”这个名字是我给他起的绰号。先别说他一身军阀统帅之气,就他那张浓眉、凹眼、棱骨脸,不折不扣的一蒋介石轮回人生。远看老蒋,近看小蒋,怎么看都像。他是我在连队里唯一可以称得上朋友的战友。

  

  我们同一年入伍,却相识于第二年。第一年新兵的时候不敢在各班乱串和集体扎堆,每天也就和同班的兄弟说说与部队无关的话,不过聊天绝超不过十分钟就会被老兵或班长指示去干活。如果你去趟小卖部买零食,顺便给班长、副班长、或者平时挺照顾你的老兵买点,或许就不用去干活,甚至是可以串串别的班,看看老乡之类的。班长大多都是士官,而老兵当班长的就少了。其实我还是想说,自愿想留队的更少。我还清楚地记得指导员在老兵退伍前几天,指导员的艰辛。指导站在训练场中央,面对所有面临退伍的老兵,说,想回家的站在我身后的左边,想留在部队继续发展的站在我身后的右边。结果,所有的老兵都走向了回家的左边。指导黑着脸直径走向了会议室。这个沉重的结果在第二天变的更加沉重。当这个更加沉重的结果维持到第三天第三次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指导员脸上终于有了笑容,42个人中终于有4人肯留下了。当然这和指导的苦心、焦心、用心是分不开的。

  

  一个班十个人,班长一名、副班长一名、老兵四个,新兵四个。当然,也有人数不够的班级,就像我们入伍刚刚进入第二个年头的时候,老蒋六班,我五班。我们都是代理班长。班内都是八个人。在老兵退伍之后和新兵没来之前,我们管这段时间叫冬训。在冬训的时候连队只有两个排,我们排长和副连去了新兵连训新兵。这就代表二排排长要从我们四、五、六班三个班长里面选一个班长来代排。那时候刚和老蒋接触不久还不了解什么战况,所以我只能惊愕的看着他和连长唱对台戏。

  

  连里商量了下,打算让六班长暂时担任二排长。连长紧盯着老蒋,缓缓地说。为什么?老蒋双目平视前方。让你代你就代,哪来那么多鸟毛事!连长向来是个直脾气。我有权利问,至少先在来讲我还没这个能力!老蒋那气势,现在想起来简直堪称一绝。鸟蛋权利!我看你行就行,少拿能力说事儿!

  

  我有情绪找组织解决……

  

  鸟屁情绪!少给我耍心眼,最后告诉你,这是命令!连长到没到宇宙爆发的程度我不知道,不过我清晰的看见连长的青筋因气血上涌而突现。

  

  我服从命令,但是我想让组织满足我一个要求。

  

  我们被连长撵出了会议室,只留下了老蒋。后来我也想搞清楚到底提什么要求了,就问他,他只是笑笑,始终没透风。

  

  老蒋代排了。同年兵里有很多人不服,四班长代班已经第四个年头了,有人为四班长喊冤。老蒋就把排里的人拉到障碍场,不服的练。谁能跑过他他拱手让贤。我没不服的情绪,却看不惯他身上的傲气。

  

  我第一个,1分38。73,我跑完后大家开始起哄,你推我嚷,他第二个,1分37。21,回来后鸦雀无声,却再也没有人来叫板。比赛的也成了我们两个人。这时候连长在旁边不远的哨所上就开骂了,你们这帮鸟崽儿不好好在连里搞卫生弄啥哩?弄啥哩!?老蒋就接上了话,说带我们和部队的每一样东西再培养培养感情。连长说翅膀还嫩着呢就想着飞啊?老蒋“嘿嘿”笑两声,然后转身对着我们喊一声解散,我们这群没长硬翅膀的鸟们一哄而散。

  

  经过那次障碍事件排里的情况稳定多了,可是我又觉的不服了,就赶在星期五擦枪的时候比军械。不过只有我们两个人。比完军械之后我就“老蒋老蒋”的叫开了。

  

  我第一次问老蒋“幸福”这个问题的时候冬训已经接近了尾声。这就代表着新兵已经下连了。这是一个结束,也是一个开始。

  

  分完班后我八班他九班,我们仍是班长,只不过班里都已满十人。三排长被调到机关,作训处。老蒋依然代排。三排长走的时候语重心长的对老蒋说:好好干,你要是敢在长征途中走弯路我给你一枪子儿!老蒋嘿嘿两声,说,排长,你放心,我是你带的兵,就是走了也是您曾经教的不是。老蒋一脸的油光。你小子是不是以为我要走了大嘴巴子就梁不着你了?排长满脸笑意地卷着袖子。哪啊,哪啊,不过我会想您的,如果您想我的时候我就去看您,离这儿又不远。嘿嘿。

  

  瞧你说的好像走的人是你不是我啊。排长顿了顿,看看老蒋说,今年我想看看你的翻身仗。老蒋说尽力。排长打他一拳,说,你小子我还不知道。回过头对我们说,大比武的时候听你们的好消息。

  

  三排长走了,没有嘱咐排里的事情,也没有让大家留下依依不舍的眼泪,只留下了一个属于我们的期待和一句让老蒋奋斗了四个月的话。排长走后和大比武之前的这段日子里,老蒋就天天早上跑五公里,下午连里一般会有教程训练科目,如果没有肯定能在障碍场找到他。而这段时间就是从三月底到八月初之间。

  

  当在四月初时候,我看着炎阳下像刚被淋过大雨气喘吁吁的老蒋,就问他,幸福是什么东东?他躺在地上看了我半响,然后站起身来,指着不远处训练的新兵反问我,你知道这群新兵蛋子现在想要得是什么吗?我说不知道。老蒋嘿嘿笑两声说,现在对他们来讲最幸福的事就是不让我带着训练。的确!就你班那“特肿部队”就能让他们骨头里冒寒气儿。

  

  所谓的“特肿部队”就是在团里队列考核的时候,老蒋把他们班的战士腿上绑了多少多少的沙袋,而且在训练正步定力的时候谁要是除支撑脚沾地,就用小棍子轻轻敲下支撑腿。不过那根棍子我越看越像是铁的,结果拿来一看,是钢的。后来老蒋他们整个班都参加了,而且是团长亲笔御点。成为团里的队列第一以后,“特肿部队”也就如此响亮了整个团。

  

  我又问,那你的是什么?

  

  ……靠!回答这个问题有什么奖励?给钱不?

  

  给!狠狠地给!五角(脚)够不够?

  

  不行不行,我是一个正直的人,从不收受贿赂。

  

  恩,我看也是,不仅正直,而且收受起来不是人。

  

  等你追上我以后再说吧。说完转身又冲向障碍场的第一个分界杆。可是我知道他现在需要的并不是他想要得。老蒋到底想要什么我不知道,也没时间去福尔摩斯。虽然那段时间大比武转移了全军的注意力,但是我却一直在忙团里预考的事,抽不出时间来考虑其他的问题,甚至是大比武。

  

  不过却有两个问题一直在我心里潜藏着,直到老蒋走了很久后才慢慢地浮显在我的眼前。

  

  进军最终考试的时间是在大比武之前,而结果要在大比武结束之后才能公布。不过,参加考试的人要是参加了大比武,并且在比武中拿得名次可以加分。三年才出现一次全军比武。这对我们考军校的人来讲是可遇不可求的。

  

  连里要挑选三名老兵进行比武。主要的比武科目是射击、五公里、障碍,三项。其他都是附属科目。在七月初团预考结束后,马上就是团比武预选,经过团选拔才可冲向全军,如果有机会可能是全国。连里参加比武的有守义、老蒋和我。

  

  守义也是参加团月考的人,只不过他是想让自己有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而我考军校的理由却是想让姐姐圆她从未实现的梦。守义比老蒋和我大,做事稳重,却在第一个科目上卡壳。守义的射击是良好,接近于优秀。而团里的规定却是每一项科目都必须达到优秀。我们帮守义打好背包,他却站在门口把我们堵在屋里,冲我们拜拜手,说,我一定会回来的,相信我。我和老蒋对视一言,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突然意识到我们明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却仍固执地追逐在完美的后面。我们在追寻着什么?守义因为射击卡壳走了,而剩下的我们却一直卡在迷茫的追逐里。

  

  接下来的科目是四百米障碍,我是1分37。8,而老蒋1分36。79。我对老蒋说我俩的距离越来越远了。他拍拍我肩膀说我的射击还不是比他又多两环。我知道他在安慰我,却厚着脸皮地说那还差不多。你感觉明天天气怎么样?他问。我看了看西边火烧的霞光说,明天肯定是个好天气。

  

  不要把话说得死死地,要给自己留点余地。

  

  靠!你少装深沉,明天我肯定比你快。心里却吃惊,老蒋什么时候这么成熟了。看着西边的那个发亮的球我咋突然想起暴虐的杨广呢。老蒋一脸认真地看着欲下的夕阳好像是问我,好像是问他自己,。你少装知识分子好不好。

  

  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

  

  斜阳欲落处,一望暗销魂。

  

  接着他又说,难道我就那么不像有学问的人吗?像,真像!不过就是人的长相恶心了点。说完这句话我们就一个追一个跑地回了班里。把那个无意间言中自己不幸的暴君杨广,轻描淡写地甩在了路旁。

  

  第二天就是五公里测试,测试的地方就在我们昨天聊天的路上,因为团里并不像军里那样腰缠万贯,随便一掏腰包就能租一个体育场,所以我们只能选择团部旁边的光明路上。那天路旁有几个老百姓看热闹。而昨天老蒋还在这条路上追我,而现在我却被他远远地甩在了身后。报应来的还真快啊。不过我在进入还有2。8公里的地方就加速了,可是到了将近终点的时候还是没有看见老蒋身影。当我到达终点的时候裁判员却报的是第一个。我顾不得身上的负重装备,问旁边的军官,不是还有一个人吗?我前面还有一个人啊!军官却不耐烦地说,哪有!你前面如果还有人的话你还是第一名吗?就算你是第一名在首长面前问话的时候就不用打报告吗?我已经顾不得和他讨论上下级关系还是同志关系的问题了,卸下装备就往回跑。

  

  当我丧魂落魄地返回终点集合的时候才意识到,我不会知道老蒋的答案,原来我从来没有追上过老蒋。我心里开始躁动不安起来。我没有寻到老蒋的影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想起来真希望是个肮脏的梦。可是我突然明白过来,即使是个梦,它也会有两个极端的东西或事物存在,我不能确定那是好还是坏,但我确定它们是冲突的。

  

  回到连队以后,我依然没有找到老蒋。给团里的排长打电话,办公室里的人说排长在军区医院里。我问怎么了?那头说没时间给解释了,匆匆挂了电话。我的心随着电话嘟嘟声急速的加剧、加剧……直到身边的人把我拉回现实里我才发现,我已满头大汗。我去找连长,不在。接下来我该去找谁呢?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茫然的看着连队的大门。大门就像一张连绵恍惚的画,当你接近想看个究竟的时候,发现却是一张黑暗深渊的兽口。眼前的一切原来从来没有真实过。

  

  还记得年底的时候,老蒋和我在凌晨时分,从这道大门上翻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吃饱了,喝足了,也带回来了一个不可磨灭的结果。那个结果像一张及其丑陋肮脏的笑脸,狠狠地砸在了老蒋的身上,然后死死地锥在我的心窝里。提出偷跑出去的是我,背黑锅的是他。

  

  老蒋,搞点行动?下哨后我有点饿了,打算拉着老蒋出去吃肉串。不好,过年就是过关……不过,连长睡了没?

  

  一切搞细,就差你的神仙之路了。我侦查过了,要不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搞偷袭。

  

  好。老蒋沉默了会儿,吐出一个字。

  

  假如没有团里领导来查岗,或者我没有拉着老蒋偷偷跑出去,或者我们回来的时候晚几分钟或者早几分钟,或者……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就代表着没有假如,没有可是,没有理由。老蒋说要么接受,要么改变。

  

  当我们回来后爬到大门顶端的时候,听见身后突突的吉普车的叫声。基层连队对吉普车和轿车的声音特别敏感,因为这代表着上级领导的突击检查。结果可想而知。连队紧急集合,连长和指导员连夜写检查报告,上交报告的同时顺便带上了连里的处置决定。团下了两次命令,第一次是什么我不知道,因为没有公布。第二次命令却是让老蒋在整个团的官兵面前做检查。团里说要给他个机会。或许老蒋明白,或许不明白。他要背着这个黑色,走完整个军旅路程。而我,没有受到一点处罚,甚至是检查报告都没有做。我只和老蒋提过一次,以后再也没提过这件事情。不敢提。我的疑惑一直压在心里,甚至一直想把它忘记。这个疑惑像个可耻的梦,每当想起来都会紧紧地攥着我的心。直到疼得不敢再想。

  

  发生这件事情以后,老蒋依然代排,而我依然是班长。就像没有发生过,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写着这件事。但是,我想老蒋肯定会想办法翻过身来,我们同样有着不服输的性格。而大比武就是我们今年唯一一次翻身的机会。虽说功不盖过,如果它是团里的或者是军里的呢。可是真正的大比武还没有开始,我的视线里已经失去了老蒋的影子。

  

  我不相信有神的存在,而那天我却只能向神祈求老蒋平安。

  

  我从中午熬到傍晚,熬到深夜,熬到凌晨。又是凌晨。当凌晨的表敲响了的时候外面也响起了那吉普车的声音。我爬在窗户上,在三楼隐约看见大门口停着两辆车子,一辆吉普,一辆警车。看见老蒋从警车下来这让我心放心了大半。当老蒋完整得站在我面前时我的心整个放在了心口。你没事就好。我笑笑说。恩。一个字,算回答了。先睡吧,明天见。我还想问,但是放弃了。好。仍旧是一个字。

  

  第二天老蒋走了,提前复员。这次的命令是军里下的。命令说,老蒋在比武那天撞晕了一位老人,当天事发现场的人可以作证。作证的人是周围的老百姓。老人是被老蒋送到的医院,而且用的军里的车,开车的司机因为赶得及时,得到了一个嘉奖。而在车里监督比武的军官,则换成自行车继续监督。如果只是这样或许团里会能和老人私下解决问题。可是,恰巧路边一个记者在观看这场选拔赛。这已经牵扯到整个部队的对地方百姓声誉影响的事件,将会使整个黑暗曝光。

  

  老蒋最后走的时候说别送他。我默默地给他打好背包,装好行囊,一句话没说。昨天晚上我还站在三楼看着他从大门口进来,今天却看着他微笑着向我摇了摇手和连长走了出去。老蒋走的时候天空好像下着雨或许没下,因为当我回到班里的时候,胸前一片汪洋。我不想承认他走了以后我流过泪,因为这代表着我输了。

  

  老蒋曾经和我打赌,在复员的那天不管是留队还是回家,我们谁都不准掉眼泪,如果谁掉了眼泪,回家后就给对方邮点特产。如果对方不满意就打电话,然后,继续邮。我们还像小孩子一样,拉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这句话拖着重重的孩子气,还有我们两个人的笑声,飘到久远的天涯海角,然后又重新荡回来,依然如此清晰。它不仅带来了老蒋家乡的特产,还带来了我很久没有尝到的难过的滋味。我没有回信,也没有给他邮东西。我给了自己两个理由,一个是我还在部队,没有特产可邮。第二个是我隐隐感觉我欠他很多东西,不是家乡特产就能还清的。原来,我还是那么固执的不去认输。就像固执地追在完美的后面一样。

  

  老蒋走后发生了一件令我感到非常吃惊的事。

  

  团里的试考我没有通过,但大比武通过了。我在心里难过了很久,因为我参加大比武希望能够加分,如果没有了考试,比武也就失去了意义。而当团里下发了参加军里比武的名单上面,却没有我的名字,而是守义的。我吃惊的同时疑惑了很久。并且,这两件事也没有和家里人说。因为老蒋已经教会了我,如果没有能力改变那就要去习惯一个人接受。因为这件事情指导员给我做思想工作,说团里照顾守义,守义通过了团的试考,团里已经两年没有考上军校的人了。指导员唠唠叨叨地说了半天,我静静地听了半天。最后,指导员说你明白吗?我说,明白。他说那就好,去吃饭吧。

  

  军里考试完后就是真正的大比武,结果我不知道是谁拿走了冠军,也没关注。后来得到消息,守义考上了军校。我对这件事情没有多大反映。使我反映很大的是全国整个军队的工资要翻倍。这件事使我们这批老兵炸了锅。开始都说不留队,结果连队里问起来的时候一大半人想留。我在这段时间里变成了第二个老蒋,每天重复着训练,重复着做,重复着努力。可是依然不感觉不到老蒋想要什么。后来我留队了,我家虽然谈不上富裕但还能吃饱饭。所以,我留队的原因还是考军校。留队的名额本来有5个,结果留下了7个人。那两个名额是怎么回事?我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了,我要准备最后的冲刺了。

  

  这一次团预考顺利通过了。在我要上军里考场的前一个月老蒋打来电话问我准备的怎么样了,我说什么都不缺,就缺你给我点幸运了。他说,看来回头我忒假扮一回和尚了,等你死了我就为我超度。我说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靠,再说你没死我干嘛死。他在那头叹口气,说你小子我还不知道,整天熄了灯后老是拿着马扎去厕所看书去,早晚把你的运道搞臭了。原来他知道,我一直以为他不知道这件事情,就像我一直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一样。可是他知道我想要什么而我不知道他想要什么。这并不公平。

  

  这是我第二次问他这个问题,我问他在连队的时候想要什么?他说已经过去的过去了,现在还不错,娶了个老婆,将来老婆孩子热炕头,挺好。我说有了孩子我一定是他干爹。他嘿嘿笑笑说没问题,只要你别死。我突然回个神来,问他咋知道我考军校这事?他说连长说的。我问他什么时候给连长打电话了。他说,连长有时候会给他打电话。这让我有点吃惊,当兵到第三个年头了,从来没有听说过连长给哪个退伍老兵打过电话。我终于考上了军校,老蒋打电话来祝贺说要是什么时候想转业了往咱这里来。我说你那张乌鸦嘴要是显灵的话我就活不了那么久了。他说你本来就不会长命百岁。我说就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你也就比我早死十年。靠!谁说的有了仗打就和我一块炸碉堡去来着。

  

  切,就你?英雄还是我自己当的好。

  

  英雄就是一傻逼,你想当英雄比傻逼更傻。

  

  老蒋没有给我什么祝福,对我而言,他的电话已经是对我最好的祈祷了。就像老兵的时候一样,熄灯后依然拿着马扎去厕所看书。不过厕所卫生是我们班管,很干净。没有臭味,也不会熏到我的运道。所以,我顺利的考上了军校。

  

  去军校的前一天,连长、指导员和在团部的排长为我送行,连长说以后就是干部了,好好干。我嗯一声。连长说要是老蒋在的话可能会和你一起提干。排长说咱不提他接着站起身说上厕所。等排长出了门,连长接着说,其实排长在军里托了关系,已经把老蒋保住了,可是那臭小子还是签了字。我没吭声。指导接着连长的话说,他也劝过老蒋,可是老蒋他说欠连队和排长的东西太多。

  

  我突然明白了一点,就问连长和排长今年不是提职吗?按说应该早就提了吧?连长说就是因为老蒋的那次事件团里把提职的事情压住了,其实这都没什么,提职是早晚的事情,就是老蒋没留下来始终在咱们心里留下了一个疙瘩。说到这里,排长回来了。等这顿饭快结束的时候大家都有了微醺的醉意。涨红脸的排长问我知不知道上一届军里大比武的障碍最高纪录。我摇摇头。他说是1分38整。我嘴巴张了很久,说不出话。我一直想着怎么追上老蒋,也就这么一直忽略着周围颜色的变化。原来我还是那么年轻、那么无知。老蒋现在如果还在部队,应该和我一起上军校吧。我想。我是考上的,而他肯定会直接提干。可惜事实没有如果,我依然忒听老蒋的话不能用“肯定”这个词。最后的结果就是子弹打在靶上,那是板上钉钉。不管是别人的子弹打在你靶上,还是你的子弹打在别人的靶上。环数,依然有效。

  

  第二天上车的时候,指导员对我说我骨子里虽然倔强,但是真诚,不过他要我学会笑,一定要学会笑。我傻傻地冲他笑了笑,然后茫然的看着他眼里的惋惜,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军校毕业以后,我终于知道了指导员那句话的含义。或许笑起来的时候正是你不想笑得时候,而需要你不笑的时候或许应该开怀大笑。你要学会隐藏。你要把脸训练成机器,笑着看别人把屎盆子扣在别人身上,或扣在自己身上。我像一个小丑一样,用寂寞的灰色建立起一层薄薄的屏障。接着被人轻而易举地击溃,再建再破,依然过着重复而又可笑的日子。

  

  在我将要升职为副连的时候,我向上级交了转业请示报告。在交报告之前我从机关回到老连队,连长已经升职为我们营的营长了,指导员提升为教导员,排长却早已转业回家,没有得到任何他的消息。我把转业的事情给连长和指导员说了,连长盯了我一会没说话。转业前指导员劝了我好久,几乎三两天就一个电话,他的电话一直到我转业报告批下来以后才停了下来。

  

  走之前依然和连长指导员吃了饭,喝了酒。连长说转业或许是件好事。指导说他劝了我这么久依旧没有成功,现在才发现一直以来老蒋和我他谁都没说动过。他这么说让我很惊异,就问已经好几年了怎么还记着老蒋。连长接过话说看到我的时候会想起他来。我哦了一声。连长说有件事情他憋了挺久。连长把他说得那件事情说到一半的时候我已经明白了,为什么我和老蒋很像,却依然感到老蒋离我很远,远到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

  

  原来那次过年我和老蒋擅离连队事件是排长找的关系,想把这件事情压下去,可是老蒋却走在排长的前头,去了团里的一位领导家串了串门,结果就变成了老蒋一个人的事情。不过因为排长的关系,也就没给老蒋进行处分。这些事情要说出来也就那么简单的一两句话,我却被瞒了这么多年。如果连长不说,指导员不说,或许我一辈子会被眼前的谜遮着眼睛。我突然感觉这件事情和老蒋向连长提的那个要求有关系。就问当年老蒋向连长提什么要求了。连长说等我明白这件事就会想明白的。我说现在不是很明白了吗。他说还没有,以后会想明白的。接着我又问出了另外一个我想了很久没有想明白的疑问,那次大比武预选时候老蒋就是再没体力了也不能往道旁的人身上撞啊!?连长说这种事情很少,也很多。还说等我看多了事情背后的东西就知道了。我的脸抽动了一下,习惯性地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我的脸部一有动作就会是笑。心里却难过得要死。那么久了,我一直以为老蒋和自己是相似的叶子,原来一直不是。老蒋那么努力是为了还债的,那我欠老蒋的债该怎么还?值得安慰的一点是,我越来越像那个教会我真正隐藏老蒋了。

  

  我仿佛又看见了连队的大门,那个让我失去方向,老蒋为我找到的方向,而老蒋又从那个黑色漩涡般的连队大门走了进来、走了出去。而我现在背着行李从团部机关大门走出去。其实团部机关的大门没有连队的大,我却感觉它要比任何地方都要深的多。临上车回家的时候连长告诉我了一个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是关于守义的。

  

  据说,那次大比武守义归队后痛哭流涕,不过经过指导连长的开导下终于从阴影中走出。并且一直不停地感谢连队、团里、组织和党的培养,也感到愧对了家人对他的期望。一定要坚持去军里去看望某领导亲戚的家人。后来,某某领导通过私下接触,了解守义确实是有实力的战士。领导对连长说有实力的战士不要藏着掖着嘛,结果,团里又给守义一次机会。让他重新发奋图强。此战士果然不负领导所望。

  

  自从上了军校到现在转业我一直没有见过守义,就是在什么都不知道得情况下见了面又会说什么呢?我想我已经没有知道的理由和必要了。因为列车已经飞速地冲向了温暖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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