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蝇“嗡嗡嗡”地叫着,垃圾站里臭气熏天,一个中年妇女佝偻着背,像是上面压着很重的物件,她在垃圾堆中翻找着什么,似乎能在这里找到金银珠宝。没有金银珠宝,她只觅到了两个可乐罐子。中年妇女直起了腰,感觉很舒坦,几只苍蝇叮在她的脸上,似乎要在这里安家落户。
妇女拖着个蛇皮袋子,从垃圾站里钻了出来,她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肚子里空荡荡的,“咕咕咕——”叫个不停,一大早吃了碗清水泡饭就到造纸厂上班了,到现在还没吃过什么。妇女的嘴唇干得很,她咽了口口水,几乎连口水都没有了,她朝路边的一个小卖部望了望,但她止住了脚步。妇女急冲冲地往家里赶。
妇女推开了自己家的门,这是一间不到30平方的出租房,住着一家三口,屋子里没有什么家具,但因为堆着一些旧报纸和废品,空间就明显小了许多。屋子里躺着一个男人,年龄也不大,却又比妇女苍老了很多,他凶巴巴地问,怎么才回来?
妇女很疲惫,但她对凶巴巴的男人却十分客气,她温和地说,下班后去捡了点废品。男人只是冷冷地看着妇女,并不说话。妇女笑笑说,听人说那个地方不太有人捡废品,所以我就去了。男人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妇女知道今天男人又生气了,嫌自己回来晚了,她仍旧露着笑容对男人说,我这就去做饭。她说着就匆匆走进了一个像盒子似的厨房。
王火缠着中年妇女在说话,王火的嗓门很低,他说,妈,再给我二十吧,我要和同学出去玩下,三十块钱能干嘛?
妇女十分为难,她摸了摸口袋,对儿子说,王火,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的,你爸的病需要一大笔钱。
王火心中有些恼,但他从来没有发过脾气,他几乎要哭出来,哀求道,妈,十块吧,就再给我十块吧?
妇女心疼儿子,可这样一个家庭,整个担子都压在她身上,她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除了在造纸厂里干最脏最累的活,她还时常出去捡垃圾,补贴家用。妇女的手在颤抖,她艰难地从口袋里挖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元钞票。她说,以后少和同学出去几次,你要懂事了啊?我们家和你们同学家不一样的。
王火不想说什么,他只是接过了妇女手中的钞票,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夕阳映红了半边天,外面公路上的温度还没有降下去,空气中到处充满着炎热的气味。王火陪着女友在沃尔玛门口的椅子上吃哈根达斯。王火没吃,他只是看着女友,心里美滋滋的。女友韩丹说,王火,这个香草味的不好吃,下次我要吃巧克力味的。
王火认真地看着韩丹,谄媚地笑笑,说,好,我会给你买所有口味的哈根达斯,只要你这辈子都跟我在一起。
哈哈,我怕吃穷了你。韩丹吃着香草味的哈根达斯,看也没看王火一眼说。
王火听到一个“穷”字,心里抽动了一下,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韩丹突然说,不好吃,我不吃了。王火,给我买葡萄吧。
王火“啊”了一声,然后说,好的,好的,我们一起去买。王火说着,还去看看韩丹没有吃完的哈根达斯,他想这么小小的一杯东西就要二三十块钱啊,他真想去尝尝哈根达斯的味道。
韩丹喝了一声,王火,我们走吧。王火楞了一下,笑眯嘻嘻地说,好,我们走。
韩丹边走边吃着葡萄,她把葡萄皮吐在王火的手里,王火只是盯着韩丹看。走到一个垃圾站旁时,王火看也没看,远远把手中的葡萄皮朝垃圾站抛了过去。
垃圾站里突然探出一张脸,一张肮脏的脸,满脸汗水。是一个捡垃圾的中年妇女,几块葡萄皮贴在她的脸上。王火并没有发现这张脸,韩丹却看见了,她吓了一跳,发出一声轻轻的尖叫,啊——
王火急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韩丹用手指指垃圾站。王火顺着韩丹手指的方向望去,他的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笑,但在霎那间这笑容僵死了。
垃圾站中的那张脸也僵住了,捡垃圾的妇女不敢相信似的,用疑惑的眼神看看王火和韩丹。
韩丹用胳膊撞了撞惊呆在那里的王火,怎么,你认识她?
啊?不。不。我不认识她。王火坚决地说。
真的吗?韩丹又确认了一下。
真的啊,我怎么会骗你,我不是跟你说了,我妈是造纸厂的党支部书记,她现在可能还在空调下面吹冷风呢!嘿嘿。王火红着脸,扰扰头皮说。
妇女听着王火这样说,到喉咙处的话语立刻咽了下去。她心中的悲凉升到了眼眶里,眼泪扑簌扑簌流了下来,但王火已和那个叫韩丹的女孩子渐渐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