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的家乡在农村,一条婉延的小河将我所在的小村分成的遥遥相对的东西两部份,巧的是河东住着全村四分之三的人,却只占了四分之一的田地,而河西只住了四分之一的人却有着四分之三的田地!河东的村民需要到河西耕作、办事,而河西的小孩要去河东的学校念书,村民也要去河东办事。
暖春、夏、初秋季节,河水并不是很凉,人们到河边只需光着脚淌过河即可,河水不过盖过脚背!可是到凉秋、东、早春时,河水冰凉刺骨,谁还敢脱掉鞋袜光脚下水,于是人们在这些日子里只得穿胶套鞋过河,可整天穿胶套鞋脚臭先不说,那足部怎能受得住凉,长此下去,不得风湿才怪!
这不,去河东上学的孩子们除了穿着的布鞋外还得提双胶套鞋过河,过了河后再换下放在教室里,放学时再带回去!可去河东办事的人呢,怎不能也提双胶套鞋吧,过了河后能放在哪?河东的人过河西来放牛或办事,又怎么办,难不成提双胶套鞋乱跑!更要命的是,天公只要下得小雨,河水就涨起来了,就算提双胶套鞋,也失去了作用!
二
到底广大群众点子多,这个问题没多久就解决了。一些好心人在河中央码起一堆堆大石头,每间隔一定距离就码一堆,且都高出水面一些,叫做石桥,人们要过河时从这堆石头跨到那堆石头便可以了,这样即使穿布鞋也能过河而不会沾湿鞋底!不但从根本上解除了过河存在的问题,且就地取材,大石头河里多的是,不用劳民伤财!
没过多久,问题来了,那些堆在一起的石头经过河水日日夜夜的冲击后,终于散了架!那过去河东上学的孩子可倒霉了,本以为像往常一样穿着布鞋从石桥上跨过去不成问题,谁知中途石头堆会散开,一双脚全踏进了冰冷的河水里,冻得呱呱叫,赶紧回家换鞋。一来一去,到学校时,同学们已上完第二节课了!
三
人们发现石头码的石桥容易散开这一缺陷后,又开动脑筋想到了新的点子。
新的点子就是将原来的石头用尼龙袋装起来,再往里添些沙土,使其饱满,再将袋口封住,这样就不用担心石头会散开了!这就有了第二代石桥,确实比第一代要结实多了,只是要挨家去征集些尼龙袋,好在农村这样的袋子多的事,也不算是劳民伤财!
第二代石桥持续使用一段时间后,问题又来了!
因为有了石桥的缘故,少去了下水过河的事,东西两岸的互动开始频繁起来了,就连一些年过半百的老人也动了凡心,喜欢河东河西串门!稍健壮点的老人略用点劲跨过去不成难事,可一些年事高点体力不是很富有却又童心不改不肯服老的长者,在来回跨几次后,怕是骨头欲散掉般难受!
终于,一老人失足掉进了水里,竟然再无体力爬起来,偏偏这会就没有路人,又没人瞧见,于是老人献出了宝贵的有限生命,为第二代石桥的改造工程拉响了导火索!
四
老人过完头七后,第二代石桥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木桥!
所谓木桥,就是在河中央每隔段距离便打上并排了两根木桩,然后在木桩与木桩之间用并列捆绑好的树木连结起来,再用铁丝固定好。这样的桥就成了小道一般,只管直走就可,无须再跨跃前进了!只是原本是去挨家征集的尼龙袋换成了上山砍些树木,而家乡四周都是山,山上绿树成荫,这也不能说是劳民伤财!
一段相安无事的日子过去后,受改革开放的冲击,村子里许多的女士的鞋跟越穿穿细,过平道可没什么问题,但过木桥时,一不留神,十有八九会卡在树木与树木的间隙中,再也拉不出来,要想再前进,只得脱下鞋子留给胜利的木桥做为战利品!还不前进的话那其它的人又怎么可河,再说你能一直站那吗?
于是,木桥时不时的会向过往的村已们煊耀它的战功,而小姐们终于害怕不敢再过木桥了,但回对岸的娘家不过河咋行!
五
终于,改革开放的潮流唤醒了沉睡的人们。
有人肯站出来主事建桥这个劳民伤财的大工程了,只是缺少资金啊!这还不好办,这么多村民,还拿不出钱吗?
这会,村官们忙开了,挨家挨户去集资,却并不是如同他们说的那样人人出点就有了,终归有人不肯出的,理由是平生都不会过桥了,还出钱建桥干啥?有人不出,那另外的人如果出了岂不很亏,这年头还有谁愿意吃亏?这下,村官们没了办法,总不能不出资建桥的都拉去砍头吧?
问题还是要解除的,村官就是村官,读的书多了,办法也自然是多了!村官们放话了,集资建桥是公家为广大群众办的事,大家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钱多的出多点,钱少的出少点,出少的可出力补足,不出的将禁止过桥,要过桥得去买票!
几个月的忙碌后,村子里最大的集体工程完工了,众人期待许多了的桥终于峻工通行了!由桥头立的表彰石碑可以看出村民们的捐款情况:最多的出了1000元,只一人,而最少的只10元,约占十分之一,剩下的都是20到100元不等的。据说那出资1000元的人是河西一在外地工作的公务员,因唯一的亲人老母过世赶回来奔丧的,碰巧那天村官来集资,便爽快的给了1000元!
从石碑上看,多多少少加起来村民们集的资也应该有好几万元,可是用这几万元建成的桥只能并排通行三个人,如果想四人同时过河则必有一人只能下水。更要命的是这桥竟没能耐住那年的第一次洪峰,从靠河东边上的两桥墩中断开了一截!据闻,当时有父女两人正好在桥上,女儿很不幸的在断桥下被带下水,做父亲的及时可只抓住了一把头发,最终也只是抓住了一把头发,人被洪水带走了!
此事是否存在已无从考证,但那桥当时断了确是事实!
六
一个月后,桥总算修缮了,可问题也跟着来了!
当时国家发起了村村通公路计划,那桥建在东西两边通道的必经之地,可是过不了车!拆掉重建吧,又要劳民伤财不说,那集资又如何去算,原先的是否该算在一起!
最终桥还是留了下来,通公路的办法是要原先桥的下游五米处重建一水下桥,所谓水下桥,即在河床上铺一段硬化路,让河水从路面上流过,如此一来,车子过河时不至于陷于河沙中!
村官们又开始了集资运动,大家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钱多的出多点,钱少的出少点,出少的可出力补足,但这次没说不出的不准通过,且每人出了多少外人无从知晓,因为没立石碑!
七
二年后,桥经历了数十次洪峰后还是安然无恙的立在原地,水下桥也一直并存着,只是,桥头并未有像当初村官们说的那样有人售票,而那些没有出资也没有出力建桥的人照样大摇大摆的从桥上来回走过,并没有见谁的手上有拿票!倒是那当初唯一出资1000元的那位公务员,半年前所在单位发生的一场大火,而他为了抢救国家财产而葬身火海!国家因他的要求将他的骨灰运回家乡安葬,但他却到最后都没能从桥上通过,因这灵车跟本就不能从桥上过!因他尚未取妻生子,无人做孝子,被村官们严禁安葬正规坟地,只在一荒郊的乱葬岗安了金身!而国家给他的补贴全入了那村官的腰包,就连那面国家英雄的红色锦旗也悬挂在他的厅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