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尽弓藏走狗烹
一日,黄泉下,许攸与文种无事相约于侍君亭把酒言欢。
酒酣之处,许攸乃举杯立于亭外,指亭怒叱:“天下有识之士皆欲求取功名,侍奉圣君,岂知天下乃无圣君,侍君效国者皆无好死!”说罢,仰头将酒饮尽,自叹不息。
文种见状,知其微醉而扶至亭内坐下,递些须浓茶,以解酒气。饮罢少顷,攸乃清醒,思及适才所为,有失体面,乃自谢也!文种抚须小曰:“攸之情之所发,无怪也。吾岂可责之?”观其不语,复问:“攸何感于此?”
许攸对曰:“先生有所不知,时汉家王朝已衰,天下民不聊生,豪强竟起,拥兵割据,自立一方为王。吾少小乃立大志,愿觅贤君圣主,辅其成就王业。吾先仕袁绍,绍之帐下谋士如云,吾多次进言,皆受拒而反。知吾者乃劝吾降魏,吾从之而仕孟德。孟德乃吾旧友,是时天下人皆言孟德乃乱世之奸雄。时绍与孟德站于官渡,绍强而魏弱也,初投帐下,吾三问孟德粮草之数,竖子乃自欺我也!后夺冀州,吾可谓功不可没者……岂料吾竟死于孟德之手,旧友尚如此,他人且奈何?吾今饮酒于此侍君亭,故心中怨仇由此而生,有不是之处还望先生见谅!”
文种握攸之手:“吾有片言,攸闻之勿怪。吾言孟德无错,而错之在攸也!”许攸大惊疑惑,竟不能语!文种三思片刻乃自袖中取出一匕首,此物精美无双。“此乃属卢之剑,吾命之所归矣!”见许攸不解,乃释曰:“时越国将亡,吾见大王之诚悔而随之,料此君日后必有所成。先生所言不假:大丈夫皆欲仕君立志留名,吾亦然也!吾与友蠡共救越国,献吾君七计以复国,后三千越甲终吞吴。吾国召复,而王竟赐以属卢剑于吾:‘子教寡人伐吴七术,寡人用其三而败吴,其四在子,子为我从先王试之!’闻王之意,吾心休矣,悔当日拒听友之善谏。”文种言间不禁老泪纵横。
“由此闻之,先生之友实乃高人,竟料至先生日后之事!”许攸惊言。
“诚然如此,范蠡数劝吾与之同隐于山林之中,笑傲于江湖之间。吾笑之多忧,反劝其建功受封,未料蠡竟自去,留书谓吾:‘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人共患难,不可与人共乐,自何不去?’今吾早脱世间而蠡之逍遥若似神仙,吾之二人不可同日而语矣!”
许攸急言:“先生所受之事与吾仿似,吾等忠心仕君,反受其害,身手异处,此情可悯!则先生又言错在吾身,是何也?”
文种长叹:“攸之于孟德,乃功臣旧友,亦乃绍之前臣,而攸投魏帐首问粮草之事,孟德心疑乃人之常情,攸以此而言孟德乃奸雄,吾思不妥;次取冀州之日,攸于城头大呼阿瞒,时孟德已雄于天下,其名岂可直呼?”
许攸喟然叹曰:“先生所言甚是,吾念竟未至于此矣!”
文种又曰:“吾反复思量,数较吾与蠡之异也。而先贤圣人常曰:与人相处,顺其天性方可久!吾与攸何异于蠡也?吾等仕主而逆其性也,夫孟德虽有三分天下,然亦为七情所染,攸不知其性而逆之,则丧于其手也!夫越王灭吾身亦此理也,蠡知王之性而顺之,乃存与世。故吾言错在吾身也,望攸思量!”
许攸泣对曰:“吾亡多年而怨不灭,今日先生所言甚有理焉,而吾之心结亦自解矣!”遂对文种拜而再拜,文种请身而复与之畅饮,酒益香醇,心益明朗,乐益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