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转眼又是一周的星期六，每次这天，大家都起得特别早。虽然在这高中校园中，已很少存在什么假期。泓逸漱洗了一下便直接来到寝室楼下的跑道。人不是很多，清晨的风吹动着中央的那棵树，飒飒地应和着这六月的初晨。旭日早已灿烂，斜斜地洒向校园。
泓逸活动了几下手脚，开始沿着400米跑道展开他的追逐，直到全身是汗，才慢慢地爬上寝室再洗一把冷水脸，便可以与室友同去教室了。
泓逸的座位紧挨着窗户，窗外的几簇绿意偷偷地探向了窗口，一股吹地学生睡的暖风徐徐地困扰着他们。楚杰在寝室是最活跃的，但到教室是趴下最久的；熙宇整天摆弄着他的那两本小说，钟情于魔幻类文字的他能一天啃下五本小说；于浩那厚厚的镜片会告诉你，那窗外的一切均与他无关，戴上眼镜就像隔绝了一切杂事，一心一意地打造着他的大学梦。
刚下教学楼的时候，就意外地碰上了紫晴。具体是巧遇还是有意安排，暂且不知。泓逸看了看身旁的几位迎了上去道：
“这么巧，去哪啊？”
紫晴看了看楚杰他们，又看着泓逸道：
“下午有空吗？”
“什么事？”
“我想请你陪我去做一件事！”
紫晴睁大着双眼注视着泓逸。泓逸自若一笑，回头看了几位室友道：
“可以啊！”
“好！下午下课后我们就在在这里见！”紫晴带着点兴奋道，“我先走啦！”
泓逸点了点头，几位室友一起围了上来，一个怪怪地看着泓逸。泓逸站着没动，良久才道：
“吃饭去啦！”
酷热的街头，行人甚少。余风看了看周围，拿出手机放在了谢杰新面前。他吐掉嘴里的烟拿过手机看了看道：
“你连他照片都弄来啦！这事好办，我包你满意！”
余风收起手机点了点头道：
“下次再请兄弟们喝一杯，我先走啦！”
余风走出几步，又停下来转过头想了想道：
“别下手太重，表示一下就好！今晚我将他约到网吧那条街去，你们自己注意！”
说完后，余风便一个人走出了那狭窄的街道。临近出口时，余风才发现，林桓正站在那等着他。余风慢慢地走向林桓，林桓回转身，眼神中说不清是何种神色：
“你变了！”
“怎么啦？”
余风反问着。林桓长叹了一声道：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一向都是个很规矩的人。可是，你现在竟然叫人帮你打架，而且理由竟然是…”
“林桓！”余风走向前，一手拍了拍林桓的肩道，“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这事，我希望你…“
“不要说啦！”林桓停了一下，继续道，“余风，不要去，好吗？”
余风看着林桓良久，想着曾经一起相处的日子，心中似乎无法平静下来。他伫立无语，许久才道：
“好！我答应你，我不会去约他出来的，你放心吧！”
林桓点了点头道：
“好！那，我们回去吧！”
余风应了一声，与林桓向着学校走去。
下课的铃声刚过，泓逸便打电话向雪菱先说明了一下。来到约定的地方时，意外的是，紫晴早已在那等候。泓逸迎了过去，两人说了点什么便一起向着医疗室的方向走去。
医生看了看紫晴道：
“来啦！拆线有点疼，得忍一忍！”
紫晴坐了下来，郑重地点了点头。医生准备了一下，慢慢地将紫晴头上的纱布拆了下来。医生用药液清洗了一下伤口道：
“你忍着点啊！”
紫晴一动没动，嘴唇已咬得发紫。泓逸看了看有点紧张的紫晴，握着她的手道：
“没事的！”
紫晴看着泓逸，静静地忍着那线抽出的疼痛。自始自终没有哭出一声。等医生将伤口处理好后，紫晴终于松了口气。医生道：
“比上次还多了！呵呵！”
紫晴羞涩的眼神看了看泓逸道：
“谢谢你，医生！”
医生摆了摆手道：
“你的伤过几天就会没事的。不过，疤痕可能要等那么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消去！”
紫晴不自觉地摸了摸已上好药的伤处道：
“我知道了！”
泓逸陪着紫晴走出了医疗室。紫晴道：
“谢谢你肯陪我来。你现在有事吗？”
“哦！事嘛，也不是…”
泓逸想了想，又不知道怎么说。紫晴听着泓逸的语气，心中也有几分明白：
“你有事的话，那你去忙吧。我自己先回去了！”
泓逸看着紫晴，想了想道：
“那，那你自己回去哦，我，我先走啦！”
紫晴点了点头，看着泓逸远去的身影，内心却隐隐有点痛。
当泓逸找到雪菱时，已经是七点四十多了。操场上同学们奔跑的身影陆陆续续的。皎洁的月亮已经爬了上来，柔柔地映照着他们。
“今晚想去哪啊？”
泓逸看着雪菱，轻轻地问到。雪菱淡淡一笑，看了看周围匆匆的行人道：
“你说呢？你想去哪？”
“去…”泓逸低头想了想道，“不如去上网吧。好久没上过网了啊！”
“上网？”雪菱思索了一下道，“好啊！现在就去！”
泓逸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起走出了校门，向着网吧最多的街走去。
刚进去不久，还没来得及走进网吧，泓逸只感到被人从后面狠撞了一下。
“你走路不长眼睛啊？”
出乎意料。泓逸还没来得及发话，撞他的人已经冲了过来。从周围又过来一个一般大的人。泓逸停了一下道：
“是谁撞谁啊？你说话小心点！”
他“呸”了一声，推了一把泓逸，一拳打在了泓逸脸上道：
“你撞了我还这样子说话！”
“你们讲不讲理啊！”
雪菱在一旁大声道。旁边那人顺势冲了上去道：
“干吗？想打架？”
泓逸握着拳头便冲了上来，但对方毕竟人多手重，泓逸挨了几下被推到了一个堆满垃圾的角落里。泓逸打了个趔趄，随手从垃圾堆里拾起一个酒瓶在墙角上敲掉一半便冲上去一阵乱挥。两人远远地躲了开去，见不好招架便跑开了去。泓逸看着他们远去，随手扔掉了酒瓶。雪菱迎上来道：
“你怎么样？”
泓逸摸了摸被打得正疼的脸道：
“没事！”
“我们还是回去吧！”
雪菱关切道。泓逸想了想，与雪菱一起走了出去。
两人就这样走着，路过校门，泓逸只淡淡地看了一眼，继续往前走去。雪菱跟在他身边，一时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静静的日夕河，冷冷的月光，寂寂的映月亭。走到岸边的栅栏外，泓逸趁着淡淡的月光走进了映月亭。雪菱在他身边张了张嘴，许久道：
“他们…”
“不说了！”泓逸道，“让它成为过去吧！”
雪菱莞尔，站起身看了看周围道：
“这里很不错啊，好美哦！”
泓逸道：
“月色不错！要是再配上一壶酒，把酒对月…”
“拜托！”雪菱忍不住道，“都什么年代啦！”
泓逸看了看周围道：
“在这等我，我去买点吃的东西来！”
说着，泓逸便向着一家便利店跑去。雪菱望着泓逸的背影，心里总觉得很乱。南去的流水悄无声息，雪菱坐在石凳上，倚着木栏，对那无法释怀的一幕幕，仍犹如发生在昨天。
“医生，我女儿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啊？”
雪菱的父母很是焦急。医生停了下来，叹了口气静静地说：
“白血病！快到晚期了！”
医生对已经知晓病情的雪菱说：
“你的病情，现在你也已经知道了。你要记住，以后不要出一些对自己太过刺激的食物。还有，禁止做一些剧烈的运动，否则会促使你的病情的加重，甚至威胁到你的生命！”
那一刻，雪菱的心揪得很紧。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不多，那些日子里，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样度过的。后来，她的同学知道了。大家都很关心她，处处照顾着她。但这反而让她觉得她自己是个另类，无法与大家正常相处。高一的第一个学期刚刚结束，雪菱的父母就帮她转到了现在这所学校，与原来的学校一南一北，想去甚远。
……
“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泓逸把东西放下，走到雪菱旁边道。雪菱回过神来，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
“怎么啦？”
泓逸坐下道。雪菱笑了笑道：
“没什么啦！”
说着，雪菱去弄那些吃的东西。泓逸看着她，只能静静地陪在一旁。
那月色，分外柔弱；那柳丝，分外缠绵。
雪菱望着夜空，聆听着阵阵风经过的细语，突然转过身道：
“泓逸，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一件…”
雪菱说着又低下了头，泪水再次滑落。泓逸看着有点憔悴的雪菱，内心又不知如何是好。
“不说了。我只要你开心。其他事情就不要去想那么多了，好吗？”
“可是…”
雪菱望着泓逸，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泓逸拿出一张纸巾轻轻擦干雪菱的泪水道：
“不管发生什么，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只要你能开心地过好每一天，我就心满意足了。”
雪菱低下头，咬着嘴唇，心中扫过的是喜还是忧，无人知晓。那月色依旧，垂柳依旧，一切依旧…
第八节
六月天，午后总喜欢洒下一阵雨水，燥热的城市在雨水的洗尘中得到一点清新。黄尘飞扬的街道刹那间荡起了一阵水雾，喧嚣的市区得以片刻的宁静。遮阳伞也变换了它们的职责，时而的雷声在天外滚动。
望着匆匆走过的人群，听着耳旁雨水的飞溅，伫立屋檐下的雪菱无奈地看了看身旁的正一语不发的泓逸。泓逸只是轻轻一笑，扫视着四周。突然，泓逸拉着雪菱边说边跑进了雨中。不到一分钟，又躲进了另外一房檐下。雪菱看了看那“新华书店”四个字不由地笑了出来。两人看了看，一起走进了书店。
对书一向不感兴趣的泓逸自顾自地看着那一排排整齐的书的书名，从头到尾看了个透。雪菱拿着一本厚厚的书正看得入神时，泓逸凑到她身旁看了一下小声道：
“看不出来，你还对研究白血病有兴趣啊！”
雪菱惊了一下，看着有点无所事事的泓逸，眼中闪过一缕不为人知的神色。她翻了几页书没说什么，泓逸也没在意，依旧看着那各种书名。
回到寝室的时候，楚杰、熙宇和于浩都在，似乎还在讨论着什么。泓逸刚坐下，楚杰便道：
“泓逸，你准备学文科还是理科？”
泓逸躺了下来，双手枕在脑后看着那天花板道：
“文理皆差，文理皆行，无所谓啦！”
熙宇闷了一会，突然从床上跳了下来清了清嗓音，再加上几个笨拙的手势道：
“各位，我准备学…”
“知道了！”
楚杰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道。熙宇疑道：
“我还没说呢！”
“你为了她追寻她弃理从文嘛！”
楚杰不耐烦道。于浩笑了笑，探出头来道：
“地球人，都知道！”
大家一起笑了笑。熙宇坐到泓逸床边道：
“泓逸，一起学文吧。我们又可以在同一个班，同一个寝室啊！”
“他们呢？”
泓逸追问到。楚杰坐起来看了看于浩，又看了看泓逸略作无奈道：
“我跟你一样，文理皆不行，学文学理一个样！”
三双眼睛不由地聚集到了于浩身上。于浩吐了口气道：
“别看我啊，我从一开始就是决定学文科的！”
“不会吧？”
大家异口同声道，齐刷刷地死盯着于浩。熙宇回过神来，大笑了几声道：
“我宣布，我们寝室全体成员学文科！”
刚说完，便飞过来一本书，稳稳地砸在了熙宇的头上。熙宇大叫一声，捂着脑袋转向正伸出头来的泓逸。泓逸笑了笑，看着自己手中的书道：
“我的书还没出手呢，不是我！”
熙宇转向楚杰和于浩，两人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呼呼大睡着，但也忍不住发出几声笑声。熙宇爬上去便与他们扭在一块，打打闹闹，便把一个下午的光阴给弄没了。
填分科志愿表的时候，大家都很慎重，有商有量的。泓逸和楚杰的表刚发下来便被坐在前面的熙宇给拿了过去，他一个人填了三张，然后给他们过了一下目便在全班五十多双眼睛的热烈聚焦下第一个走上讲台交了上去。
按照学校的计划，暑假如期被取消了。补课的日子，在放假后如约与他们牵手。分科后的新班级也分了出来，站在教室外面，熙宇连打给电话问樱如的时间都不愿抽出，只想着从此以后在一个班，天天见面的乐。
补课的第一天，大家都到得很齐。熙宇扫视全班几遍，依旧不见樱如的身影。一种莫大的失落堆积在他的心中。坐在一旁的泓逸和楚杰无语地互相看了看，不远的于浩只是一个人浸在书海里。
上午的课刚刚结束，熙宇便冲出了教学楼，等待着樱如的出现。很久，樱如才怀里抱着几本书走出了教学楼。她站在他的面前，眼中浮现着那一缕无奈慢慢地走到他的旁边。熙宇低下头低声道：
“你怎么没来？”
樱如寻思良久，长吁了一口气道：
“我以为你会坚持你的理科，所以我…”
熙宇看着樱如，狠狠地叹了口气，无语地站在那。他们就像一组平行线，虽然彼此交换了位置，但依旧平行，不曾有任何交点。
余风跟雪菱还是在同一个班，林桓一个人去了理科班。虽然余风没有怎么跟雪菱交涉，但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她。她坐在他的右前方，看到的刚好是她的侧面。他就那样趴在桌上，注视着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任时间携带着他年轻的梦，荒废在流年的吞噬下。
雪菱已经很久没有注意到余风了，她想，时间应该冲淡了余风心中的郁结。与其让伤害蔓延，不如开始就选择狠心。
当泓逸出现在雪菱面前时，余风的防守便已开始崩溃。他看着他们说说笑笑的神情，一个人从后面绕了出去，向着校门口飞奔而去。
他想寻的一份属于自己的宁静，只顾着往前跑去，直到那阵阵喧闹被甩到了身后。刚站稳身子，左边冲出一个人撞在了他身上，余风想都没想，抓住那人便是一阵狂打，直打得那人趴在地上大叫道：
“对不起！新哥，我马上还你。马上…”
余风一惊，不由得回过头。谢杰新带着两三个人正站在拍着手。谢杰新边拍着手边走到余风旁拍了一下余风道：
“兄弟，干得不错啊！”
余风站在那，看着被打得人不知所措。那人边挡边从衣服里拿出几百元钞票递上道：
“新哥，我现在身上只有这么多了，下次我一定全部还上！”
“妈的！”谢杰新一把扯过钞票数了数道，“滚！”
那人颤抖着爬了起来，向着一边跑去。几个跟班迎了上来道：
“老大，现在去哪？”
“不去了！”谢杰新甩了甩那钞票，看了一眼余风走过去道，“兄弟，走，请你喝一杯！”
余风糊里糊涂地跟着他们进了一条很偏僻的街道，在一处比较破烂的房子里与他们坐到了一起。谢杰新拿出一百元给旁边一人道：
“你搞几瓶酒来！”
那人应了一声，接过钱跑下楼去。谢杰新点了跟烟对余风道：
“我们还真是有缘，又见面了。不如一起干吧？”
余风笑了笑，面无表情道：
“跟你干？叫我犯法吧！”
“犯法？那你知道什么叫法吗？我可只知道，这世界上事事不顺人意，还谈什么法。我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什么法律，全是拿来唬人的。”
余风看了一眼谢杰新，自顾自地没理他。他扔掉还不到一半的烟道：
“说到犯法，你为了哪个女人叫我们…”
“闭嘴！”
余风冲了上去，揪着谢杰新的衣领按到了墙上道。旁边两人立刻冲了过来，谢杰新制止了他们，怒视着余风道：
“不是吗？不要再骗自己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与其那样虚伪过一生，还不如这样痛快活一天。你说是吧？”
余风盯着谢杰新良久，慢慢地松开了双手坐到了一旁去。谢杰新理了理被弄乱的衣服道：
“兄弟，干吗跟自己过不去呢。人活着一生才多久啊？不及时享受就没机会了。”
余风大笑了几声道：
“我不会听你的！”
说完便向着门口冲去，与正提着几瓶酒近来的那人撞了个正着。几瓶酒乒乒乓乓地滚落在地。那人还没反应过来，余风已派了出去。谢杰新看了看旁边的人道：
“多带几跟钢管！”
“打人？”
“是吓人！”
谢杰新说着便追了出去。
余风一路急走，大约两三分钟后不由地停了下来。先前被他打的人叫着两个同伙拦在了他的前面。余风看着他们不由地后退了几步。谢杰新拿着一根钢管到余风旁塞到了他手中。
那人走上前道：
“新哥，他不是你的人吧？”
谢杰新拍着余风的肩道：
“谁说他不是？我告诉你们，谁要找他的麻烦，就是跟我过不去。你说是吧，兄弟？”
余风看了看那三人，又看了看谢杰新，淡淡道：
“是！”
“你们听到啦？”谢杰新走上去道，“以后他就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可是…”那人道，“他…”
“别说啦！”谢杰新打断道，“就当还了那几百块钱，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
那挨打的人看了看另两位，又看了看他们手中那紧握的钢管道：
“好，都是出来混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走！”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余风心里也凉了半截。他知道，淌进了这淌浑水，一错再错地走上了这条难归路。
街外的霓虹在这里看不到任何闪烁，除了酒瓶的碰撞声，这里就是死一般的沉寂。这一夜，余风彻底疯狂了，彻底迷失在这纷繁的世界。
回到寝室的时候，林桓闻着余风一身的酒味，也并不知晓此时的他与以前的他早已判若两人。林桓只是淡淡地说了句：
“洗个澡，早点休息吧！”
余风醉意不是很浓，应付着答了一声钻进了浴室里。那水声响了足有半个多钟头，余风出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睡下。只有余风，仰在床上，头脑里闪动的仍然是那一幕幕。窗外的夜，好静，好静。余风侧了个身，却迟迟难以睡去。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身不由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