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关于时光倒流,我们总会遇到类似这样的悖论。假如一个人回到过去杀了自己的父亲,那么他还会继续存在吗?假如他的父亲被杀,他存在的机会也将被抹掉。可如果他没有存在过,又怎么能回到过去杀掉自己的父亲呢?时间有它自己的规则。它解决这种问题的方法就是将一切都从人们的记忆中抹去。让这个死循环脱离时间这个程序
我的邻居刘叔叔是个平凡的人,他在一所大学的化学实验室做库管。如果国家要在平民之中寻找特工人才的话,他一定胜任——这附近没有比他更不起眼的人了。不过平凡似乎也有保质期,刘叔叔的保质期大概有40年,不知道算是长,还是短。说的通俗点,刘叔叔在自己40周岁那年,突然变得不平凡了。
让他不再平凡的是几只古董瓷碗。就是那种在我看来既不能用来吃饭也不能用来当摆设(因为很破)的东西。总之,他发财了,而且还上了报纸。让人奇怪的是,他家里既然有这么值钱的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卖呢?让自己平白过了几十年的苦日子。
我家里从来不买报纸,却有一张刘叔叔上头版的报纸,上面说他是古董收藏界的黑马,于半个月前奇迹般的冒起。妈妈居然收拾了一向鄙夷的目光,破天荒的请刘叔叔到家里吃饭。从那天起我才知道了刘叔叔的全名:刘凡碧,很不错的名字。而以前妈妈一直叫他刘放屁……
妈妈是营造气氛的高手,我所担心的尴尬情景一点都没有出现。刘叔叔似乎也并不把过去的过节放在心上。不过他的脸色很差,似乎刚刚得过一场大病。他喝了不少,所以妈妈让我送他回去。
刘叔叔虽然走路摇摇晃晃,头脑却还清醒。
“蟋蟀,你今年多大了?”我名叫林帅,小名就叫蟋蟀。
“我14了,”我们两家只隔一个院子,一眨眼就到了。
“刘叔叔,到了,你自己能开门吗?”
“能,你不进来坐坐吗?”刘叔叔背靠着门,在裤兜里摸索着钥匙。
“不了,我还要回去帮妈妈收拾桌子呢。”虽然嘴里这么说,其实我还真想进去看看。别人的家对我来说就好像陌生的山洞一样具有吸引力。
“进来吧,看我给你变个好玩的魔术。”刘叔叔终于打开了门,摸索电灯开关的时候差点跌倒。
大概喜欢喝酒是刘叔叔唯一的缺点吧。他一个星期几乎有8天是喝醉的——假如一个星期有8天那么多的话。而喝醉以后都会在半夜里狂砸我家的门——因为喝醉,敲错了门。其实他家里并没有别的人了。他是在用钥匙开我家的门而打不开之后(当然打不开),就以为钥匙坏了,于是砸门发泄。这也是妈妈称他“刘放屁”原因。
刘叔叔的屋子里破烂不堪,我简直不忍心用语言来形容。免得各位周围到处是厚厚的灰尘和一张张巨大的像壁纸的蜘蛛网。我奇怪他为什么不收拾一下,或许卧室会好一点吧。
“坐吧,”刘叔叔随手递给我一把椅子。自己则到处翻找着水壶,好给自己倒杯水喝。
望了一眼那脏稀稀的椅子,我笑了笑没有坐。环顾了客厅一眼,没有找到任何可以用来擦椅子的东西。厅里几乎没什么像样的家具。刘先生以为我是因为拘束,于是更加热情的邀请我就座。最终我一边在心里为我的裤子淌血,一边粘着边坐了下来,同时心里后悔为何要进来。
喝下了一大杯水后,刘叔叔的酒似乎醒了不少。他用手扶了扶宽边大眼镜,抓了抓油乎乎的头发,然后把手上的油抹在裤子上。
“好了,下面让我们来看一件有史以来最有意思的事。恩……或者就叫它魔术吧!”刘叔叔边说话边从一堆废物下面摸出了一个瓷碗。
我觉得好像应该鼓掌,因为以前去马戏团看表演的时候都要鼓掌的。当听到我“啪啪”的掌声时,刘叔叔愣了一下,随即“嘿嘿”傻笑了起来。接着他挺直了腰板,似乎自己真的就是一个精通魔术表演的绅士。
他拿着瓷碗走向墙角的壁橱,壁橱的门已经看不出从前的颜色了。
“看好了,壁橱里面是空的。”他拉开了壁橱的门,我看到里面的确空空如也,而且空间并不大,和我家那个差远了。
“啊,差点忘了。”他举起碗,向着旁边的墙上轻轻一撞,立刻有一小块碎片从上面掉了下来。碗上也出现了一个丑陋的豁口,他将那块碎片放到一旁。
“然后,我把这个碗放进去。再关上门。现在,让我们耐心等待1分钟。”刘叔叔边做边说,随后真的看起手表来,十足魔术师的风范,就是动作不是很干净利落。
“现在,让我们看看壁橱里面发生了什么。……”他伸手拉开了门,里面空空如也。
“好像没发生什么啊,里面还是空的。”我有些不解。
“啊?……好像确实是这样,之前也是空的……”刘叔叔也有些不解,似乎有些该发生的事没有发生。突然他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头,“不对!我明明放了一个碗进去的,就在刚才!你忘记了?”
“啊,我记起来了,抱歉,我可能是有点困了。”其实我是个标准的夜猫子,怎么可能这么早就困。只是我之前一直都在开小差,根本没留意他做了什么。
“恩,这就是了。那么,碗去哪儿了?”刘叔叔一副侦探的正经模样,配合他现在的形象,真是有够搞笑。而我意识到自己似乎应该适当的表现出一点好奇感。
“啊,是啊,碗怎么不见了?到底去哪儿了呢?”
“哼哼,”他伸手一指卧室,“就在那儿!”
随后他迅速的走进了卧室。从敞开的门中我看到他是从床底下的一个什么地方把碗拿出来的。
“看!”他指着刚被拿出来的碗,上面也有一处豁口,看大小似乎和刚刚那个一样。不过它看起来有又黄又旧,老掉牙了。他走回客厅,拿起之前放在壁橱旁边的碎片,拼在那个黄色的碗上,严丝合缝。
我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似乎也张大了嘴。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我是说,他居然能把力度掌握的这么好。这个黄色的碗上的豁口一定是他事先弄出来的,而那块碎片却是刚才撞出来的,他居然能让两者刚好搭配,真了不起。估计世界上最好的魔术师也很难做到这点!
不过,魔术就是魔术。虽然我很“聪明”的猜出了他的手段,还是要配合着把节目继续下去的。不然是对表演者的不尊敬。何况这位表演者还是我的刘叔叔。
“真了不起,那个碗居然能自己从壁橱里逃走,还能给自己换衣服!”一定是刘叔叔家里没有别的碗了,不然他一定会找两个一样颜色的碗来表演的。这样也许就不会被我看穿了。要不要把这么明显的漏洞告诉他呢?我不由得有些矛盾。
“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碗会跑到那儿去的?”刘叔叔神秘的笑着。
“是啊,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东西是跑到那儿去了呢?”我努力配合着。
“我用了放射性同位素!我把一小点放射性同位素放进了壁橱里,关上门再打开,它果然也不见了!于是我就用仪器检测放射线,发现它居然跑到了我的床底下!在那儿还找到了以前丢了的东西。只不过,它们都变得破烂不堪了。本来我没想什么,可后来才知道,它们居然都变成了古董,每个都有好几百岁了……”如果刘叔叔留意我的表情,会发现我一双眼睛里充满了问号。可惜他完全不理会我听的不解和不耐烦,自顾自的说下去,我也没办法打断他,只好扮演好听众。好在刘叔叔的声音还算好听,也不算多折磨耳朵。
“……用放射性元素做标记,我多聪明啊!还好我的工作就是管理危险物品,偷出点东西来很容易的……”
“对了,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啊!”像是突然醒觉这里还有我的存在,刘叔叔的表情异常紧张。
“放心吧,我的嘴很严的!(何况我根本什么都没听进去),不过,放射性元素对人是有害的吧?我们上节化学课刚学过的。”我顺口说了出来,也不晓得自己有没有记错。
刘叔叔像被雷击一般,登时呆住了。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几乎像白纸一样。随后他沉默了好半天,我又不能马上告辞,只好玩弄那只破碗打发时间。
“完了完了,……我杀了自己的祖先,……我杀了自己的祖先!……”刘叔叔自顾自的念叨着,全然忘记了我的存在。
杀了自己的祖先是什么意思?我不太理解。不过我知道刘叔叔是祖居于此的。他的老屋所在的这块地在几百年前就是他们刘家的了。据说我们家的老祖宗和刘家老祖宗还是好朋友呢。不过,一个人怎么能杀死几百年前的人呢。
见刘叔叔不再理睬我,我小声的告辞,然后也不理会他有没有听见就跑了出去,全不理会这样做是不是很没礼貌了,回家看电视要紧。
当晚,我睡的很不好,因为总做一些奇怪的梦。而且总能听见隔壁的房子里有怪声传出来,似乎是某种野兽的惨叫……
漆黑的夜幕被隔壁房子发出的紫光打破,房子中一个人形物体在光芒中惨叫着消失,化为亿万原子,飘散空中。
第二天.
望着隔壁的屋子,我总觉得自己脑子里好像丢失了什么,而且这丢了的东西一定和那屋子有关。
“妈,隔壁的屋子,没人住吗?”
“当然没有,恐怕有上百年了吧,一直空着,没人敢住,据说闹鬼。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妈妈正在帮我洗裤子,屁股上脏了一大块,似乎是坐到了很脏的地方。
“你到底坐在哪儿了?裤子怎么脏成这样呢,真是的,竟给我找活。”
“我坐在……”脑子里一乱,我居然想不起来我是在哪儿把裤子弄脏的了。那答案明明就在那儿,要是我能活着见到我自己的脑子,我都能指出那记忆储存在脑子的什么地方!可偏偏就是想不起来记忆的内容。
“妈妈,我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关于我的裤子,关于那个屋子,可是我想不起来了。”
妈妈出奇的没有伸手摸我的额头,以确定我有没有发烧。她停下手中的活,望着我若有所思。
“让你这么以说,我也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儿不对。算了,一定还是跟我们家没什么关系的事,不然我一定忘不了的。”妈妈低下头,继续给我洗裤子。
墙角有一张报纸,头版的位置居然是空白的。妈妈很少买报纸的,怎么好不容易买了一次却买了张残次品呢。我随手把它扔进了废纸篓。望了望那据说闹鬼的屋子,我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找个时间去看看。(完)
后记:如果一个人企图通过改变历史而获得什么,他也必定会因此而失去什么。他失去的东西一定会比他得到的东西多的多。这就是时间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