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爱，最初的伤害
（一）
透过被夕阳染红的云层舒缓地射向地面的光线，隐隐约约折射出许久未曾感受过的温暖，在经过高大玻璃的反射之后，似乎是最后的一丝余温，停留在坐在牛肉面摊前的两个少年身上。
左手边的少年，眉宇之间不经意地流露出一种端庄和典雅的气质，精神的黑色短发在夕阳的微风下缓缓拨动，似乎是某个女孩子在看到心上人时的那颗躁动的心一般，想尽力克制内心的激动却按捺不住心脏的跳动频率，只能顺其自然。一双似乎永远是被大雾笼罩的眼睛，在空洞和迷茫之中，更多的是些许不为人知的伤感，在一个十九岁的少年身上，深深地扎了根。缓缓地起身，白色的T恤被突如其来的风吹得有些破碎，似乎有点单薄的身躯，坚定地站立。
“老板，结账”温柔得可以穿透任何一个女生的最后一道防线，进入她内心深处的声音回荡在寂寥的空气中。但不知怎的，温柔之中，却有着太多的冷漠。
“两碗牛肉面，一共12元。你给我10元好了”老板热情地说。
“西城，我来”右手边的男孩抢着站起身，在牛仔裤里找了又找，翻了又翻。俨然一副要吃霸王餐的架势“十元，正好。”男孩不似他的同伴西城那般寂寞，长到脖子的咖啡色头发已经留了几个月，他不剪，说这样很帅，可以吸引很多漂亮女生。有的时候西城也会想，旭飞真的是个万人迷似的男生。幽默的谈吐常常让女生捧腹大笑，大有撒手人寰的架势，他对兄弟也是出奇的好，但凡有人托他帮忙，他总是尽心尽力，难怪这家伙常常成为同学议论的对象。虽然自己也会听到被别人夸很帅，或者收到情书表白什么的，但与生俱来的散发出的冷漠总是拒人千里之外，从小到大，他也只有几个朋友。每每想到这里，西城总会无奈地笑笑，幸好旭飞是我的好兄弟，不然我真想拿板砖拍死他……
“老板，怎么这么热情，还给打折？”旭飞又开始他的拉呱了，似乎他认识四亿人，他可以和许多人扯上关系。比如居委会的大妈，看门的老大爷，打水房的师傅，或者是保洁阿姨……
“刚高考完了吧？”
“老板，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会看相？”
“什么看相，高考完的学生都一个表情，给你们打个折，算是帮你们庆祝下，脱离苦海了”
“我什么表情，是很帅的表情么？”旭飞一脸猥琐地问西城。
“是欠了八百块没还，遇到债主的倒霉像”西城面无表情地说。似乎从小到大，和旭飞呆在一起，不是斗嘴就是……对，是打架。
不用说，尘土飞扬。
“喂，你们干嘛呢，两个大公子？”看着在地上扭在一起的两个人，完全想象不到是刚刚高考完的十九岁少年的依晴，错愕地说。
“没什么，舒展下筋骨，对了，你什么时候来的”西城问。
“你们两个开打的时候就来了”
“这么说你是顺便看了下现场直播喽？”旭飞不怀好意地说，如果他看到旁边杀气腾腾的西城，估计动物园要多一只熊猫也说不定。
“KTV，一起去”依晴说。
“小诺，也会去吧？”西城有点不好意思，像个大姑娘似的。
“当然，咱们走吧”
如果西城足够细心，一定能看到转身的瞬间，依晴不经意的落寞和旭飞傻傻邪恶的笑。
一路上，高高低低的大楼充斥着这个现代化气息浓重的城市，盘横交错的电线将天空分成大小不一的方格，街边小贩的叫卖声，一个老师摸样的女人在为着几块钱和小贩讨价还价的声音，不时传来的搓麻将的声音，那个从常常把自己的生活费剥夺的CD店传出来的放纵的声音，这个自己生活了十九年城市所有的声音，即将，感受不到了吧？
KTV之后是无法面对的分离和无法控制的泪水。旭飞，依晴，小诺，还有那无数的出现在我生命中的你们，我还会再见到你们么？有的时候我总是在想，如果可以，我真的宁愿从来没有遇到过你们。如果这样，今天的我会不会……是不是就不会这么伤感，眼眶中的泪水是不是就不会存在。可是，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我……我舍不得啊，你们带给我太多的回忆，太多的美好，让我在枯燥的高中三年中有了无法割舍的情感，我想我是会想念你们的。
真的希望，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在我打开门的瞬间，能看到你们熟悉的笑脸，能听到你们亲切地对我说：“看，西城，我们都回来了。”
——西城
2005年，毕业前夕。
（二）
走进KTV，就有阴冷色的光射向无法躲避的自己，看着形形色色的高中生摸样的人在疯狂地嚎叫，西城会突然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但还是不自觉地向后退，被后面的依晴用单手顶住。
“怎么，第一次来？”依晴好奇地问。
“嗯”
旭飞让人气到爆的笑声再次响起“你可真是个老师眼里的乖孩子，穿着干净的衣服，衣冠禽兽啊，哈哈……”依晴看着大有撒手人寰架势的旭飞和脸憋成包子似的西城，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没有悬念，又开打。
打了一会儿，累了，进了包房。里面算是high到极点了，
一对情侣模样的人在点唱机面前牵着手唱着怀旧的伤感情歌，女生的眼泪不停地流，男生的手一边拿着麦克风，一边不停地擦着女生脸颊的眼泪，嘴唇在不停地动，仿佛能想象得到男生在温柔地说，傻瓜，哪怕我们不在一个城市，我还是爱你的啊。别怕，我一直在。
沙发上坐着两个男生和三个女生，看样子是在玩真心话大冒险。中间的那个女生脸涨红得像是成年母猴子的屁股，红得有点伤天害理。坐在旁边的男生还在一个劲地鼓捣，你快说啊，你的初恋男友是谁嘛……另外两个女生眼直盯着那个被迫要说真心话的女生，脸上流露出挖出人家祖坟似的快感。另一个男生却在哈哈大笑，逼得那个女生脸更红了，我的初恋男友，是……
还有一个貌似男生，却穿了个苏格兰裙子的人站桌子上，说着“想当年……”坐在不远处的两个人拿着酒杯，笑着说，那哥们又喝高了，对了，你今后有什么计划……
“嗨！”
西城朝后面看了看。
“嗨，小诺，没想到你也在啊！”
“废话，要是人家小诺不来，还不知道你西城是不是还在啃牛肉面呢？”旭飞故意提高声音说。然后他就感受到了来自西城的杀气和小诺的羞涩。
“小诺，你英语考得怎么样”西城把小诺拉到一边，有点像窃窃私语。
还没反应过来，西城就觉得左小腿好像肿了点，他好像只看到小诺的右腿抬起来，又放下了。
“怎么了？”西城好奇地问。
“再说考试的东西，我让你变成一具死尸！”
西城不好意思地笑笑。
其实小诺对西城一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情感的，小诺本是借读生，第一次来到墨城，在小诺穿过巨大的香樟投下的树荫的时候，在小诺感受着这个陌生的城市带给她说不尽的好奇和感动的时候，在小诺慢慢地习惯呼吸这个城市的空气并爱上了这个城市的时候，她遇到了在这个城市的第一个朋友——西城。
小诺大概是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在那个夏日的午后，站在讲台上的物理老师在讲完什么加速度，什么直线运动之后，便冷冷地抛出一句：把昨天布置的作业拿出来，没做完的同学请自觉站起来。顶着大肚皮的物理老师一边说，一边找了个小板凳坐在上面，也不顾凳子是否能够承受两百多斤的重量便饶有兴致地看着满脸错愕的同学。
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男生站起来，却没有一个女生……
“出去罚站”，老师冷漠地说，眼神却紧紧盯着满头大汗的小诺，
其实老师是知道的，昨天他看见作为住校生的小诺在自习之后竟然没有和其他同学一样快速返回宿舍奋斗物理作业，却冒着大不违出校。他一个物理老师加班主任的脸往哪搁？他觉得是时候应该整顿一下学生的学习态度了。
“请没有找到作业的同学也出去罚站，不要耽误其他同学”眼神依旧冷冷地盯着小诺。
此时的小诺觉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不知道老师是不是故意针对她，但她知道，作为唯一一个站起来的女生，她是一定会被嘲笑死的。浸满了冷汗的手紧紧地抓着裙子，紧紧地抓着……
脚在地面上不停地摩擦，发出只有小诺才听得清的刺骨的声音，不停地颤抖……
“请没有找到作业的同学也出去罚站，不然等我揪出来，人丢得更大！”那个该死的物理老师故意提高了声调。
“算了，丢人就丢人吧”小诺无奈地想。
在小诺即将站起来的前一秒，她突然觉得桌面上出现了一份物理作业，在正上方看到了用圆珠笔工工整整写下的三个字，董小诺。虽然在名字的旁边有着浓黑的痕迹，但她还可以依稀地辨认出原来存在于那团浓黑的字迹——顾西城。
“老师，对不起，我的作业找不到了”最后一排的男生突然站起，带着大雾弥漫的眼睛，说。
“为什么现在才站起来”老师明显不甘心，因为他看到董小诺的桌子上突然出现了一份来自顾西城方向的作业。
“董小诺同学的作业不巧被我捡到，一时有事忘记还给她了。刚才又把她的作业当成我的，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的作业也找不到了”
“老师”小诺站起身“其实……”
“老师，我出去罚站”顾西城打断了小诺的话，留下一脸暴怒的物理老师和不好意思的小诺，径直地跑出去，不给老师任何说话的机会。
下一节课是体育课，在受尽物理老师的啰嗦并忍受了大约八分钟的拖堂，同学们一窝蜂地跑出去，只留下坐在位子上的小诺和刚刚从教室外面回来的西城。
“谢谢你，你叫我小诺好了”小诺把刚才突然出现在桌子上的作业放在西城面前。
“不客气，我叫顾西城，叫我西城好了。不过，我看你不像个不写作业的人，发生什么了，不介意，可以和我说说”
“谢谢你”小诺有点哽咽。
……之后是无尽的沉默
“你别多想，我……其实没什么意思的，我没想打听什么，真的”
“没什么，只是我妈病了，我要赶去照顾她，就这些了”
西城没再多问，他知道，有些事该问，有些事，不该问。从窗外吹进的风洗涤着干燥的空气，让空气中也存在着温暖的气息。小诺是个很安静的女孩，并没有和其他女生一样穿着时髦昂贵的服饰，涂着以为可以吸引所有男生注意的指甲油，她只是扎着简单的马尾，穿着朴素的衣服，做着自己的事，在西城的观察中，开学一个月，她一直是一个人，而他，其实也是一个人。
“为什么要帮我？”小诺问。
“其实我也不知道，一种感觉而已，觉得你需要我的帮助，而我也想帮助你。我觉得，我们会是朋友。”
“你相信感觉，它不会骗你？”
“或许会，但我还是执着地相信”
“你是个怪人”小诺有点嗔怒，但她并没觉得这些话有着什么轻薄的味道，她觉得，他是个好人。也是因为感觉。
也许吧，有些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或许不是什么都会有理由去解释。比如你不能解释为什么太阳会东升西落，比如你不能解释为什么每天都会有这么多的车造成交通阻塞，比如你不能解释为什么考试的卷子永远也不会做完，比如你不能解释为什么他和她，会在这么一种场合下，相遇。
“喂，小诺，你发什么呆啊。来，一起唱歌”依晴一把将还在愣神的小诺拉过来，小诺在转身的瞬间，朝着西城露出浅浅的笑。
西城，谢谢你那天无条件地帮我，我还记得在那天之后，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我能想起你帮我补习物理的时候那种认真的表情，我也能想起你为了能帮我得到假条去和老师撒谎，我还能想起我们坐在图书馆前面的台阶上，聊理想，聊未来，聊我们的生活。真的很幸运，能在一座陌生的城市里遇到你。
时间仿佛是悬浮在空气中的尘埃，无法看清，但它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并以我们无法预知地速度不断地流逝。我曾想过要抓住时间，却发现只剩下了无奈。高中三年，我懂得了很多，也学到了很多。我没忘记面对你表白时我态度的坚决。我也没有忘记你眼角浅浅的无法看清的泪水。我知道，我是对你有好感的，但是我知道我不能，我还有病重的妈妈，我还有我的理想，我还有我要做的事。对不起，请原谅我，原谅我的自私。但我很庆幸，我们仍然和以前一样，仍然是最好的朋友。我还记得我生日最后的一个愿望，在大学的时候，如果西城和我告白，我会说，我愿意。
不久之后，我们可能就要分开去别的城市了。呵呵，这样也好。生命中总会有一些人随风而去，正如还会有许多人会踏花而来。明天，总会是美好的。希望，你仍是那个你。
——小诺
2005年毕业前夕
（三）
大学的生活很快地到来，西城和依晴去了上海，小诺留在杭州，她说这样离妈妈很近，而本来要去北京的旭飞却也奇迹般地留在了杭州，成了小诺的校友。大学除了时间多了，与高中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西城凭借着高中时的基础，成为了学生会的骨干，和依晴成了搭档。并且有望竞争学生会主席，同时担任着排球队的队长。依晴和从前一样努力读书，只是破天荒参加了学生会。小诺则是勤工俭学，一边学习，一边打工，一边照顾母亲，旭飞还是和以前一样，留着咖啡色的头发在校园里乱逛，对着漂亮女生吹口哨。
只是有点时候，西城会厌倦大学的生活。也不是厌倦，大学生活很丰富，只是身边没了小诺，有点寂寞罢了。西城常常会在半夜梦到和小诺一起的时光，然后哭着醒过来。望着天花板发呆。
西城曾联系过小诺，在小诺生日那天，他有过一条短信“小诺，生日快乐，最近怎样？”
“还好，认识新的朋友，有新的环境”
仅此而已。
或许时间真的是世界上最为可怕的存在。它可以毫不留情地冲刷掉所有的回忆，哪怕连存在的痕迹都会逐渐得退去。西城有的时候会想，如果没有长时间的联系，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真的会淡么？
2006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后，西城站在小诺的学校门口。他觉得，自己应该勇敢点，自己是喜欢小诺的，是应该说出来的。哪怕，再被拒绝一次。西城用手去抚摸这所小诺呆了两年的学校的墙壁，感受着小诺留下的气息。西城一直在走，顺着他觉得小诺会出现的地方不停地走。他路过一片草坪，尽管刚下过雪，草坪上已经覆盖了厚厚的雪层，但他还能想象得到小诺站在一片雪白中央那美丽的样子，他能感受到小诺的笑声在雪白的空气里蔓延。他路过小诺走过的树林，路过小诺呆过的图书馆，甚至路过小诺每天都要去的厕所。
最后他走到了操场，可是如果可以，他宁愿从来没有到这里。
操场的积雪还是很多，除了偶尔的几对情侣牵着手踏着雪漫步，几乎没有人。但是格外引人注目的是在操场中央，一个女孩肆无忌惮地抱着一个男孩，女孩穿着红色的羽绒服，在一团红色上还有着点积雪，看样子女孩在室外呆了很久。女孩的长发竖直地垂下，隐隐约约间可以看见女孩在哭，哭得很伤心。旁边的男孩有着咖啡色的头发，黑色的外衣和黑色的牛仔裤，在寒冷的冬天里显得略微的单薄。男孩不停地拍着女孩的后背，仿佛是在安慰，又或者是……
一瞬间，西城崩溃了，泪，肆无忌惮地流下，划过脸颊，刺破内心。他记得……女孩叫小诺。男孩子，叫旭飞。一直都记得，从来都记得……
“这个世界真小啊”
“我早该想到的”
“我还傻傻地从上海跑过来，小诺这么久没联系我，她是有旭飞了，哈哈……”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会是她，为什么”
西城无法控制了，他快速地跑开，跑开这个操场，跑开这个城市，跑开所有有着小诺气息的地方，所有的……但是，他还想做一件事，最后一件。
他拨通了电话。
“小诺么？”
“嗯”
“生日快乐，小诺，今后，你一定要快乐。”
西城快速挂了电话，然后把手机狠狠地扔了出去。或许，小诺的生命里不会再出现西城这么一个人了，其实西城也想过要冲出去，把旭飞打一顿，然后把小诺抢回来。可是，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她已经拒绝过我一次，是不是还会有第二次？毕竟自己没办法陪在小诺身边，旭飞他也不错，他会疼小诺的，比我还疼的。
西城茫然地朝着火车站走，仿佛是结束了一场心事，整个人轻松了不少。是啊，时间真的是非常可怕的存在呢，又或者本不是时间，是我自己呢？呵呵，一切都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回到学校后的西城辞掉了排球队和学生会的活动，没日没夜地泡在图书馆。与西城关系不错的同学都好奇西城发生了什么，但始终没人敢问。他们知道，此时的西城是一头野兽，没谁会这么不长眼。其实还是有个人知道发生什么，是和西城一起退出学生会的依晴，当初她曾经偷偷跟着西城去了杭州。
“你还好吧？”依晴小心地问，生怕刺激到他。
“没事，怎么，有什么事？”
“为西藏送援助品顺便支教，时间三个月，你去么？”
“几个人”
“我们两个”
“去！”
四个月后，西城和依晴从西藏回来，西城的左臂多了一条伤疤，但却紧紧牵着依晴的手。
学校开始疯传西城和依晴开始交往，关于西城左臂上的伤疤的版本不一而足，学校里传的沸沸扬扬，西城并没有太在乎。然而同学们只看见西城和依晴偶尔牵着手在操场漫步，偶尔两人在餐厅吃饭，仅此而已。
有的时候真的想忘记那一段时间的记忆，从杭州回来以后，总是觉得精神恍惚，我辞掉了排球队和学生会的工作，把自己逼在图书馆里，那时候的我傻傻地想，是不是自己不见人，心里会好受点。可是我发现这只是自欺欺人罢了，我还是会不停地想起你，小诺，我还是会想起你，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我恨我自己这么没用，真没用。
后来我和依晴去了西藏，也好，我想放松下，去一个离你更远的城市，一个完完全全没有你的城市，可能是命中注定吧，在去西藏的途中我们乘坐的汽车翻了车，我和依晴掉下了悬崖，我们挂在树枝上，没死掉，左臂上留下了个伤疤，但那个司机大叔就不知道了。
第一次面对死亡的威胁，才发现我对生命是多么地渴望。我鼓励着依晴说，坚持点，明天总会好的。依晴却说，有你在，我不怕。
第一次，听到依晴大声地对我说“西城，顾西城我喜欢你，从我第一次遇到你我就喜欢你。我为了能和你一所学校努力学习，我为了能和你共事加入学生会，我偷偷跟着你去杭州。我知道你心里还爱着小诺。我不争，我不吃醋，我只要你心里有我一个位置就好。只要在你想小诺的时候，偶尔想到还有一个默默喜欢着你的女孩就行。”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深深地知道被伤害的感觉，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或许这就是命运给我的路吧。我们坚持了三天终于被过路的老乡救下，我们在那里呆了接近四个月。我接受了她，我似乎明白了你为什么会和许飞在一起，或许又不明白。
回到学校后，我做着一个男朋友该做的事，牵着她的手，陪着她吃饭……可是我却发现，我再也没有最初面对你的那种感觉了，那种心扑通扑通跳，看着你会紧张得说不出话地那种感觉了。可能真的是，人的一生中，能够撕心裂肺地去爱一个人，也就只有一次了。
还是希望你幸福，现在我已经快是孩子的爸爸了，医生说依晴怀的是个女孩，希望她和你长得一样。呵呵，我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记得那句话，明天总会好的！你教我的呢。
——西城
2011年大学毕业后三年
（四）
一场秋雨过后，天气开始凉爽起来，空气中氤氲着潮湿的气味，到一瞬间让人感受到秋天的韵味。街上的行人渐渐地多了起来，大多是饭后出来散步的夫妻或是热恋中的情侣。墨城一直没变，瓦缝参差依旧是瓦缝参差，六年前的楼依然坚挺，如忠诚的士兵般守护着这座城市的记忆。六年前的记忆被瞬间唤醒，一如尘封千年的寒冰在光照的一刻，破出亘古未有的光芒。
西城搀着有身孕的依晴，走在曾走过无数次的路上，几个学生模样的孩子经过他们，留下放肆的大笑。依晴笑了，她说真怀念从前的日子。
“是啊，从前的日子，有我，有你，有旭飞，还有……”西城自言自语。
“你执意要回墨城的原因，就是因为这里种着你的记忆？”依晴问。
“是那个……”
“好啦，我们去看看那个家具吧，看起来不错。孩子的爸爸。”
“嗯，看起来不错。”
“那个蓝色的不错”
“是不错，我记得，小诺是喜欢蓝色的……”
转身的瞬间，西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了小诺，那个自己曾深爱过的女孩。西城快速地将脸侧过去，眼睛不停地眨，希望将泪挤回去。依晴觉得丈夫有点异常，关切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眼睛进沙子了，咱们回家吧”
“好吧，回家”
西城搀着妻子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他不想再见到小诺，他不知道自己见到小诺后会发生什么，有些感情，还是放在心里好了。毕竟，他已经是一个丈夫，一个未出世的孩子的爸爸。
真没想到，六年之后还有机会见到你，西城。可是为什么在我大一的时候，你的手机就打不通了呢？我们终于还是失去了联系。
我永远不会忘记2006年，毕竟那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我妈妈的病你是知道的，越来越严重，整整一年，我在忙着妈妈的事和自己的学业，我打了三份工，几乎连睡觉的时间都快没有了。真的很累，有的时候真的想打电话给你，向你倾诉下。可是我怕你嫌我烦，也怕你为我担心。自己忍着，谁都没说。
终于在那个冬天，在那个刚刚飘落雪花的冬天，在我生日的那个冬天，妈妈离开了，带着无尽的不舍离开了。我痛，我的心好痛，记得那天我穿着红色的羽绒服，一个人呆在操场中央，哭，任泪水划破脸颊，默默地哭。这时候旭飞走到我旁边，不停地安慰我，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像一个朋友一般关心着我。我想都没想就扑到他怀里，我太累了，我心里念着，西城，你在哪？我好痛。
我记得当初曾接到你的电话，是生日的祝福。西城，你知道吗，我是多么想和你说出所有的话，我是多么希望你能站在我身边，可是当我刚要开口时，却只听见手机里“咚咚咚”的声音。
西城，我找不到你，我找不到你。
后来我曾到过你的学校，听说你和依晴在交往，还有你的左臂为了救依晴还留下了一道伤疤。我深深地感到无助了。我常常会想，如果当初我接受你的表白，如果当初我能相信自己爱你的感觉，那么我们，是不是会不同结局呢？可是一切都不重要了，没有如果，你已经是一个丈夫了，即将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你有责任保护你的家庭。我，或许仅仅是一个在你生命中出现过的人，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淡出你的生命了。你要幸福呢，至少我觉得，曾爱过你。
我很喜欢一句话，明天总会好的。送给你，也送给我。
——小诺
2011年遇见西城后
枫叶飘零，时间以人们不知道的方式流逝着。最初的爱，最初的伤害，彼此的错过，只剩下无奈。
明天总会好的，大家都这么说。
不是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