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人生若只如初见》（四））
又是一个漫长难熬的暑假，炎热不提，只叹终日无事，只是待在家中。百无聊懒之余，约久曾未聚过的幼时玩伴打牌，闲聊，肆意挥霍青春时光……
计划专修美术，未问津美院门庭；选择职中，然而又再度悔退，踏入了高中的牌楼，好一番择校风云！高中本无意问津，志愿都未曾填报，却成我最后的归宿。人生如戏，也许，我的抉择，千丝万缕之中，与姣子的选择，似有着那么几分牵强的关系罢。
漫漫长假，正值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仲夏时节。炙日如烈火，人世若蒸笼，大地也似烧红的铁板，暖风更比灼热的焰火！蝉鸣不绝，暑气中天！这日午睡醒来，倏然惊觉发已甚长，于是骑了单车，赴理发铺而去。理罢天色尚早，既而取道同学家中，尽谈初中那段岁月的欢乐趣，却引起来内心中离别苦……
打开相册，在青春的纪念册里，一张张照片将过往定格，总留下无尽回忆……相册中，有一张三个女生的合影，姣子青涩纯真的笑容，朴素自然的淡妆，依稀就似在昨宵。娟介绍道：“这张照片，是小学毕业那年，我和姣姣他俩的合影，是不是变化挺大呢？”我淡淡的笑着摇首说道：“还不至于。”磨损的旧照片，虽色彩黯淡，但归于本真，能载你穿越时空，回到那个年代的记忆中……
再有姣子的照片，已是初中毕业时那个懵懂的丫头。淡淡的刘海，清清的眸子，纯纯的浅笑，一袭短袖如雪，只衬得姣子青春涣然……在相框里，在回忆中，牵挂化作了剪不断的深深怀念。
同学录中，曾经轻轻叠放收起的信件，又见到姣子于朋友的留言，祝福，依旧翰墨飘香。简单的言语，歪斜的笔迹，却藏着说不尽的故事。也许，没有栀子花季里的懵懂情愫，湖畔青柳下的甜言蜜语，年少轻狂时的豪情壮语。但那些挥之不去的旧时光，在岁月老去时偶尔想起，便是满心激动。一纸信笺，几行文字，沉淀着年轮中刻录的无悔青春。那是单纯的梦想，在时间的打磨中，也渐行渐远，但曾经岁月的云淡风轻，相伴一生，化作回忆，也不曾去远。
姣子几张照片，一纸留言，引得我好一番波澜壮阔回忆与感慨。当日落西山，暮色浸染，落日的余晖洒向大地，落在回忆的深处，细数过往的点滴，繁华后的宁静在心间缓缓流淌，成为甜蜜。
是夜一场暴雨，冲淡了世间暑气。往日里彻夜长鸣的蝉儿睡去，蝈蝈则较往日更为附雅，怀抱琵琶，弹奏夜曲。我凭棂而立，思绪万千，坠入了深深的回忆……
懵懂的童年。那是小小的我们，一群一伙，扎在沙土里，堆碉堡，筑长城，指挥着泥卒土将，便置身于硝烟弥漫的战火中了；我们瓜地里偷瓜，踏坏一片又一片瓜苗，纵惹得农民伯伯吹胡子瞪眼，拍大腿顿足，我们只冲他扮个鬼脸，一溜烟已没了影踪；我们奔走在沟壑间，仗剑江湖，但却是满身匪气……小小的我们，小小的江湖，载着小小的梦想。
梦般的小学。我们采百草而捣药材，玩耍时故意抓伤小伙伴们的手臂，尔后大义施药，敷在小伙伴们伤口处，告诉他们：“伤口痛楚，便是草药起了作用。”小伙伴们便甚是欢喜：“果然很痛呢！”还不忘向你讨要几份，以便换敷。其实，所谓的草药中混有盐渣，伤口撒盐，不痛才怪呢。我们马路旁搭台唱戏，博路人驻足喝彩，便欢喜不得。依旧的崇尚武功，自创的武学秘笈在班上盛传，风靡一时。前不久整理书籍，无意中翻到十余年前那部曾一度流传班中，引起全民皆兵的武学秘籍，当年那幕便回映在脑海……那年的我们，那年的风景，划过那年的痕迹。
因为对武功的崇尚，以致每逢星期，便应运而生了以巾帼与须眉为两大阵营的“水沟快战”。而谈及水沟，则必费浓墨……
水沟底处乡村之南，东临马路，南倚高崖，其数十方圆，中低四高，枣林掩映，荒草丛生，沟壑纵横，中有水井，与村一洞相隔，俨如世外桃源，更是我们童年重镇……入学前，我们在这里拜师学艺，收徒立派，梦里江湖；我们土雕饰物，地掘密室，搭台唱戏……而其中，尤以“水沟快战”闻名宇内，遐迩不凡。
我们男生林上撒网，林下设井；城内置炮，城外伏兵；是为江山之主。女生持棍当剑，兜石为弹；是为外寇。每逢战时，先闻女生喊杀声至，便见男生阻击声起。先是一番土石相攻，为弹火；尘土弥天，为硝烟；既而短兵相接，喊杀震天……那年，我们喜欢上冷兵器的古战场，侠与情的古江湖！水沟快战，童年的巅峰之作，童年的鸣金之音！
而那年岁月，十里之遥的小小姣子，又饰演怎样的童年？
十数载蹉跎岁月，于浩渺的天宇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但于碌碌的人生而言，却挥写着生涯半壁……
灰灰蒙蒙的天地间，一处昏昏欲睡的村镇——蓝砖青瓦的屋舍，高矮不齐的墙垛，街头巷尾的纤陌……小小的疆域，小小的孩提，小小的故事……
从呱呱坠地，到蹒跚学步，记忆已模糊到不可触及。那时的乡村幽静，贫瘠，人们也悠闲，自得。仲夏的午间或傍晚，左邻右舍，常聚在哪家的门前树下，乘凉，唠嗑；品茶，杀棋。到了北风飞雪的隆冬，男的喜欢棋牌社里，打打扑克，搓搓麻将；女的则最喜串门，火炉旁纳千层底儿，织衣做绣唠家常……久而久之，左邻右舍间那些年龄相仿的孩子，便除却亲人之外，结识了小小的玩伴……
小小的姣子，与小小的玩伴，光着脚丫，沙堆上爬滚着，堆碉堡，筑长城，纵落得浑身沙土，没少挨父母训斥，也满不在乎，依旧傻傻的撒娇，让父母没辙得使，不胜无奈却苦笑。孰不知那年的多少个晚上，小小的姣子在梦中无端笑醒，正是梦到了无际的沙土堆上，自己与小小的伙伴们肆意堆筑着心中纯纯的梦……
看惯了大哥哥，大姐姐们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出入校园，小小的姣子们斜歪着脑袋，巴眨着眼睛，好不向往！终于迫不及待，翻箱倒柜找出来曾被大哥哥，大姐姐们信手涂鸦过的破旧书本，拂去尘埃，如获至宝。就在院子里搬置好桌凳，捧起书本，你为老师我做同学或你当同学我为老师，开设“私塾”。讲授的装模作样，乱说一气；听课的一头雾水，不知所云。但都颇为专注，似有学识，引人发笑……小小童心，总是怀着无限憧憬。
划一个圈，为一户人家；拎一瓶水，当一瓶陈醋；撕一页纸，作一沓钱币……有肉铺，有酒楼，有药店，有面坊……小小孩提，跌跌撞撞，盼望长大。
曾几何时，过家家的游戏也只在了梦里，小小的姣子已拎起书包，唱着儿歌，走进校园……
课堂上，老师一个简单的提问，小小的姣子们总爱幻想，一时间千万个答案，争执不下；偶尔老师别出心裁，小小的姣子们总是那几个故事和几首歌，讲过了再讲，唱过了再唱，折射着“粮票”的影子，却永远回荡着纯真的笑；黑板上老师的粉笔在唱，课堂下姣子只想着操场上秋千在荡，等待着下课和放学……
暮春的风中，老师与姣子们手拉着手围成圈，席地而作，拍手轻唱：“丢手绢，丢手绢，轻轻的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抓住他，快点快点抓住他！”场中央的小朋友追逐欢笑，手绢也在春风中轻轻飘荡。春光下彩蝶也觅着笑声飞过来，编织着小小姣子们童年的梦……
盛夏的雨后，操场上低洼的地方雨水深积，姣子们折叠上纸船，小心翼翼地抛掷在水中，轻轻一推，纸船儿荡开细浪，驶入水中央，翩翩漂荡……小船儿载不起人，却载了去姣子童年的梦。
金秋的午间，飞红的霜叶铺了满地，小小的姣子们踏于其上，一个游戏的童年。羔羊问点，老狼咆哮；老鹰与母鸡的智勇；花猫同老鼠的追逐；荷包与毽球的跳动……笑语占据着那年的岁月，泪痕也只淌着纯纯的欢乐。
隆冬的雪中，北风也变本加厉，昼夜嘶吼。小小的姣子们身穿着棉衣，头戴着棉帽，裹得像一只只企鹅，步履蹒跚地奔走在雪中，滚着雪球，打着雪仗……记忆中冬天总那么寒冷，但每每追忆起，便是满心的温暖和甜蜜。
不经意间，岁月已渐行渐远。姣子升入小学，系上了鲜艳的红领巾，跑遍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满心喜悦地炫耀着自己改变着的身份，惟恐没有人知道。总有个天真的想法——快快长大！
一排排破旧的砖瓦房，历经多少载岁月的冲刷，写满沧桑；一棵棵笔直的白杨树，随着四季风霜的更替，茁壮长大……平静的校园，珍藏了姣子多少的美好回忆，已然不能够历举。但漂浮在流年中，总会偶尔想起……
扬着尘土的操场上，总能见姣子们跳皮筋的身影。那个时候，倘若谁拥有一条自己的皮筋，无疑会是众星捧月的小小公主，可以横眉冷对群雄，叱咤半边天下。不记得姣子曾否有过，只知道姣子有曾玩过。跳时，一方架好皮筋，一方且跳，且唱童谣：“嘀嘀燕子嘀嘀嘀，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九八九九一百一！”皮筋失宠，岁月留痕，已仅剩深深的回忆。
当男生还滚在土地上玩弹球，翻元宝，碰拐子时，姣子们已不再与尘土为伴，而是远远的站在操场旁，或在跳着跳绳，或在踢着毽球，或在长谈当下正在热播的电视剧了……暖暖的阳光下，姣子们无忧无虑的身影，似述说着平生梦。
和风细雨拂杨柳！那年，风中嬉戏追逐的快乐，雨中漫步闲谈的惬意，原野里盛开在花丛的浅笑，山谷里奔波在纤陌的疲惫……是否还记得，细雨斜飞时，姣子们手牵着手，在雨中打转轻唱：“刮大风，下大雨，春天来了个白毛女。就是谁？就是你！”北方的雨，在那一刻，也赋予了南方烟雨朦胧的幽美意境。
枫叶飞红的深秋时节，天气渐寒。这一日，运煤车开进了校园，卸下来一车车煤炭，散落乌光满地！整个校园罢下课来，掀起了一股“抢煤”战。高年级的同学谈笑之间，游刃有余；而低年级的姣子们，更是抢在一线，负责装煤，男生后顾无忧，俨然的专职运煤队！哪晓数盏茶时，班上煤池即满储如山，姣子们雀跃欢呼，以为庆祝。当寒冬悄然来临，班中生起火炉，老师执一柄火叉，立在炉旁，拨弄着炉内火星，炉内噼里啪啦作响，屋内散发出烘烘暖意。老师静静地讲着书里书外的故事，姣子聆听得入了神，便打起盹儿。袅袅青烟萦绕在冬季校园的上空，一派祥和静谧的氛围……
（下续《人生若只如初见》（六））
